我麵無表情望著他,“好大的本事,連沒發生的都能未卜先知。”

抵著的耳環力度愈發加重,他被迫仰頭,從下顎到鎖骨抻出一道凸起猙獰的青筋,“既然是東北的遺珠,你想必對我過往一清二楚,我程霖惡名遠播,生死關卡欺騙我的,一律先我下黃泉。”

我幹脆挑明,祁東的鎮靜皸裂了幾分,“勞恩小姐,沈檢察長有父親和官場積攢多年的人脈護航,張世豪背著紅色通緝令,大勢已去是有目共睹,關彥庭雖然沒有口實,但他司馬昭之心這半年暴露得非常快,從他把手伸向鄒秘書長的一刻,沈良州就察覺了,您授意馬仔製造鄒太太車禍喪命,鄒秘書長和關彥庭好歹為伍了兩月,他沒留後手嗎?軍政方麵的隱情,他也捏了一部分,關彥庭絕非百分百清白,軍隊的水遠比仕途深奧,區區的文職參謀員起家,平步青雲坐在副書記之位,得中央青睞,他運籌帷幄謀害打壓了多少競爭的同僚,從中顛倒是非,您有數嗎?”

我被他咄咄逼人的語氣質問得有些手軟,“沈良州涉黑,我也有證據。魚死網破,他們誰也賭不起。”

祁東苦笑,“張世豪實打實的雙手染血,沈良州殺人下屬做,他連隻言片語的文字都沒寫,您所謂的證據,不就是幾家場子嗎?東北的黑道哪位敢指認他?涉黑生意有錯,罪不至死。沈國安不倒,他有出頭之日,關彥庭的一樁樁私密昭告天下,他何止垮台,軍官的醜聞意味什麼?”

“削尖腦袋往金字塔尖爬的,隻有他嗎?下至科室,上至中央,升遷不是天上掉餡餅,誰沒點難以啟齒的城府,幹等被吞噬嗎?”

祁東緘默,他了無波瀾的模樣刺激了我,我怒喝,“沈良州除了這些籌碼,還有一招製敵的法寶嗎?”

針尖沿著他的筋脈劃十字,每挪一毫米,他便齜牙咧嘴大汗淋漓,我置若罔聞,創作著這副畫,“我提醒你,我喜歡果斷利落,如果你不順服我,我一怒促使,自己都控製不住呢。”

祁東說程小姐享有沈檢察長念念不忘的寵愛,您想探究內幕,親自尋覓良機問他,隻要勞恩小姐站對陣營,沈檢察長不舍拒之千裏。張世豪山窮水盡,關彥庭生死不明,他們的路狹隘,擺在您麵前的,卻不是一條路。聰明人知道最適合的抉擇。

祁東狡猾得很,和我猜啞謎,演無間道,我割著他喉結的薄皮,描摹梅花的形狀,瞳孔嗜血而暴戾,大有折磨致死的衝動,他無措中扭擺軀體,“程小姐。”他眼底的驚懼和恐慌隨著吞咽唾沫以及我逐漸不可忽略的蠻力而變得分明,“張世豪在1902培養了一支隊伍,十五名死士組成,其中兩人,是阿痔選的,他們叛變了。張世豪扣押西雙版納橡膠林的販毒潛艇,一旦在澳門露頭,沈檢察長必定了如執掌,因為這十五名死士,會是運送入境的馬仔。”

尖銳的銀針勾起他下巴,我饒有興味和他對視,“關彥庭的五十名特戰兵,有沈良州的間諜嗎?”

他說有一個,張世豪有兩個。

我收了耳環,戴在耳垂處,捋順底端的流蘇,“祁東,今天這番話,我當沒聽過,你也當沒見我,我們守口如瓶,不耽誤你吃香喝辣。你出賣我也無妨,失去價值的你,沈良州和關彥庭都沒必要再利用。你不甘前功盡棄,就管好自己的舌。我警告你,明著嗆張世豪的買賣,你不許做,旁人我不管,你率隊不行。你掂量。”

我抓住坤包,留下心有餘悸的他揚長而去。

我推開廳堂正門,倚著後備箱吸煙的禿頭匆忙迎我,他機敏打量四周,“嫂子,關彥庭也在百鶴樓,您和他碰了嗎。”

我故作驚訝,“他?什麼時候。”

禿頭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小時前,坐吉普的。”

我瞥了一眼停車場,“我和阿波在雅間商議解救孟含春,麻六監視我被我洞穿,哪有精氣神顧及茶樓裏無關緊要的角色。”

他一頭霧水,“關彥庭不是您東北的老公嗎?”

我餘光凶狠一掃,禿頭按住失言的嘴,拉車門侍奉我落座,“豪哥能有麻煩嗎?220的窗簾一直拉著。”

我揉捏著太陽穴,“鄭總長不敢玩陰的。他是條子,又不是黑社會,暗殺這一套他吃不消。”

我心不在焉,也聽不進禿頭的一堆說辭,我琢磨著祁東的陳詞,關彥庭帶領的五十名特戰兵,竟已知三人是敵兵,以他滴水不漏的縝密性格,他會一無所知嗎?怎就湊巧是這三人陪同,還是他照單全收在故弄玄虛。

我臉色蒼白極了,禿頭沒多問,他載著我離開百鶴樓,返回1902。

張世豪大約淩晨兩點歸來。

剛解決完勝義餘黨的花豹尾隨一側,他掌中持一份傳真,寥寥幾筆,文字看不真切,倒是落款處蓋著軍用公章,類似的紙軍政統一使用,各省的保密局、軍隊機密部門防止臥底消息泄漏,會在紙張的表層烤一片油蠟,傳真的字跡模糊,浸泡墨水、堿水中才能清晰,而毒梟不清楚條子五花八門的手段,一時半會兒挖不出細作,我也是跟祖宗長得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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