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兒紋絲不動,陰沉著臉,任由我將他褻瀆得不成樣子,良久冷笑一聲,鬆開脖頸的桎梏,他定定看了我五秒,我猜不透他那一刻到底想什麼,盤算什麼,我恍恍惚惚之際,他一言不發消失在咫尺之遙的轉角處。
九姑娘不敢在張世豪眼皮底下偷聽,會惹麻煩的,腳趾頭想也知道,她如坐針氈,誰樂意給他人做嫁衣呢。張世豪對我有情,情字頭上一把刀,害人害己,九姑娘全盤押注,敵不過我勾一勾手指,若我沒想錯,僅僅方才那一幕,她便不會再傾盡所有輔佐張世豪。
我自然不放過大好良機,我返回包廂,漆紅的木門虛掩著,無人駐守,倒像請君入甕,恭候多時。
我腳尖抵開房門,包房裏熱得很,一扇紋繡著春宮圖的屏風阻隔了裏外間,粉色的燈火朦朧,昏暗中泛濫的情趣水床波濤洶湧,床頭正對窗子,米白色磚石漾起層層珠光,淅淅瀝瀝的溪流聲,屋簷底盛夏的蟬鳴聲,街頭巷尾駛過車輛的汽笛,使屋內月色有了生氣,靈動明媚,恰如九姑娘視線裏的我。
她邀請我落座,主動斟了兩杯酸甜的果酒,不礙有孕的身子,果酒清新醇厚,晶瑩明亮,很撩撥食欲,我大方接過和她碰杯,“你我早接觸過,多餘不講,九姑娘有數。”
我仰脖一飲而盡,杯口朝地,一滴不漏。
她思量半分鍾,也灌了下去。
這叫開門酒,喝了,便不能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九姑娘捋起一絲發,別向耳後,一對碩大的黃寶石若隱若現,“程小姐,不如這樣,我賣你半個人情,我兩邊不得罪,你也多擔待。我和你不同,你有沈檢察長護著,我可是空手套白狼,在夾縫之中苦苦熬到今天,黑與白,都是我的操控不了的。”
我兀自琢磨了下,不虧,九姑娘不是張世豪,她沒那麼貪婪,一兩樣我拿得出的,足夠喂飽她,我笑答你說來聽聽。
“程小姐可否告知,你是為自己圖利,還是替沈檢察長出麵。”
“女人為男人,維持頂梁柱的硬度,天經地義,九姑娘不必懷疑。”
聽我這樣肯定,她鬆了口氣,蓄滿第二杯,“我這裏有半個消息,程小姐若感興趣,不妨附耳聽一聽。”
她怕我玩兒陰的,不肯痛快說,我起身掌心撐住茶幾,豎起一隻耳貼在她唇,她說了一句話,我眸子頓時一亮,“屬實嗎?”
“張老板親口吩咐阿炳,錯不了。”
九姑娘神態堅定如常,由不得我不信,我主動端起酒杯,連飲三盞,防止張世豪的人埋伏,未曾久留,倉促走出場子。
司機送我回到賓館,臥房裏出乎意料的堆滿了貴重名品,牌子貨居多,非牌子的也都精致得不得了,衣物首飾一應俱全,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巴不得捅我眼珠子裏。
我梭巡一番,抓起一套澳洲進口的護膚乳,盒子的邊角有窄而細的縫隙,滲出淡淡芬芳,是上佳的好東西。
誰這樣瞧得起我,把店都搬空了來討好一二,我饒有興味招呼馬仔進屋,他們兩個麵麵相覷,低頭不吭聲,一改常態的反應我窺探出一絲難以啟齒,必定來自女人,而且和我又莫大牽扯的女人,我臉色一沉,“怎麼回事。”
馬仔躊躇半晌,“是孟小姐一早送來的,算作同您的見麵禮,我們拒絕,她沒有聽。”
粉粉姓孟,她果真按捺不住,大約以為我會登門找她,確切說,她幕後主子這樣認為,揣著龍子的二奶,怎會消停了,不鬧事才怪。
偏偏我不鬧,我傻了嗎?我占盡先機,為何要因小失大,不懂事討祖宗厭煩。
倒是粉粉,她來勢挺猛,我才離開一天一夜,長春竟翻天了,到我地盤撒野炫耀,這些魑魅魍魎的鬼東西,真拿自己當盤菜了。
就算是菜,也是男人一時興起,解饞開胃的小菜,想當我這盤壓軸的大菜,粉粉的道行還不夠。文嫻對她過分寄予厚望,我們曾過招,她深知我段位,能不留痕跡解決掉潘曉白,利用鄭鄭借刀殺人,粉粉哪是我對手,誠如司機所言,文嫻黔驢技窮,為壓製我這個得寵的二房,她完全慌了神。
殊不知,粉粉明著聽話,暗著對她破口大罵,何需我出馬,她們內訌指日可待,保不齊粉粉還能間接幫我一把。
我捏起最上麵的一條珍珠項鏈,珍珠是印度南珠,顏色和做工極其通透精致,我也有一條,剛跟祖宗那陣他送我的,不過遠沒有眼前這一款大而圓,相比之下,我的倒是不值一提了。
我心事重重把玩,有幾分拿捏不準祖宗心思,他是想做戲做全,還是操了幾天真操出感情了,喜歡粉粉,這麼大手筆,少說也有一兩百萬,隻做戲不太值當。
【明晚0點30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