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豪無動於衷,他饒有興味晃動著玻璃杯,紅葡萄的顏色本就鮮麗,在璀璨的燈火籠罩下,美輪美奐不可勝收,“代價不妨事,你我都是擅賭也嗜賭的人。不畏懼殺戮。”
他停頓數秒,“我該提前恭喜,還是等孩子生下再講。萬一沈檢察長受不住我這句恭喜呢。”
耐人尋味的語氣,意味深長的麵容,這一時片刻的功夫,我身上才消下去的冷汗又大肆滲出,頃刻間浸濕了衣裙,黏糊糊貼著脊背,像水洗一般。
我等了非常之久,也未聽祖宗開口回應什麼,他們兩人仿佛老僧入定,在沉默中爆發,無形的博弈揣測著。
蔣璐是個極具心計,也很會察言觀色的女人,或者應該說,應付場麵的突發狀況,我比她更玲瓏圓滑,不過今晚不是我能掌控的,我被局限在一個夾縫中,進退兩難,哪有膽量插嘴。
她開口圓場,招手示意侍者送兩杯果酒,端起其中一杯遞給我,另一杯捏在手裏,“程小姐,我們曾有兩麵之緣,你的喜事,容我沾一沾福氣。”她偏頭看張世豪,臉上十分幸福,“養胎為重,素酒點到為止,我和豪哥也在備孕,如果幾個月後有了好消息,我必定親自登門感謝程小姐,向你取取經。”
我擰眉,話不入耳,聽了別扭,張世豪也恰在這時掃了蔣璐一眼,他轉動著扳指,沒說話。
祖宗緊繃的身體,一厘厘鬆軟平和下來。
碰杯的過程裏,我們凝視對方,笑得格外虛偽,一飲而盡見了底,素酒也是酒,滋味微薄,終歸一兩分苦辣,自從懷孕我飲食清淡極了,酒過喉時,喝得太猛,眼前虛虛實實的發飄發黑,倚著祖宗左肩才穩住。
蔣璐扯了扯張世豪袖口,“豪哥,付爺在那邊等你很久。”
付爺是林柏祥的死對頭,勢力不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名號雖響亮,但鎮不住四海群龍,屬於張世豪底下的,半輩子打打殺殺的資曆托著他在這片亂世立足分羹。
付爺當年是喬四的入幕之賓,喬四名正言順的二奶有二十多個,道上傳言,五個和付爺糾纏不清,喬四知道,沒搭理,說白了,隻要不操他老婆的逼裏,都能忍,忍未必是鬥不過,花錢養二奶,無非皮肉交易,和他交易,也能和別人交易,付爺不白睡,他給喬四的回報,遠遠勝過幾個情婦的價值。
東北的新型毒品入市後,味道粗糙嗆鼻的大麻賣得很差,隻能摻在搖頭丸和K粉裏,混著好貨銷往雲南,港澳,販賣大麻的毒梟越來越少,轉行倒騰冰毒,付爺沒撤手,反而獨霸了大麻市場,大麻便宜,產地多,他賺得盆滿缽盈,喬四上千人的龐大黑幫,一半金錢支持,來源是付爺。
喬四的司機說,付爺睡過他女兒,喬四得知差點崩了他,可是那陣,喬四已經快倒了,條子查得很凶,他需要付爺頂他,吃了啞巴虧。
付爺這幾年銷聲匿跡,在西雙版納承包了百畝的罌粟園,他卷土歸來,主動示好張世豪,對祖宗的戰況十分不利。
我有預感,這趟長春之行,祖宗保不齊賠進點什麼東西。
張世豪帶著魯曼離開這一處,空氣中拂去他氣息,我整個人長鬆口氣,祖宗和他交鋒這段時間,二力始終貓在角落沒露麵,等他走遠才現身,二力壓著嗓子,機敏窺探四周,“凱瑟迪廳,明晚十點。”
祖宗麵不改色,平緩飲酒,唇形動得微不可察,“盯緊。”
當下,他和張世豪避開了漩渦最激蕩的黑龍江,在吉林徹底拉開戰幕。
招兵買馬,廣納賢良,是第一步棋。
東三省的混子有多少,大街砸下一塊招牌,壓死十個,一具屍骨準是涉黑的,人手有得是,就看他們跟誰了。
張世豪在祖宗眼皮底下出了一批碼頭的違禁貨,偷天換日交易了三百公斤的白粉,他明顯占據上風,而祖宗在他那兒討到的便宜,不過是遏製住他攻占鬆原油田,兩座碼頭,更像是拋磚引玉,喂祖宗吃前菜,他奪大餐。
張世豪基本沒虧,祖宗反而招惹了林柏祥與九姐,看似祖宗贏了,實則張世豪給他丟了塊燙手山芋。
“林柏祥的人也有動作,奔著咱來的。”
二力說完忽然瞧我,“您該明白,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林柏祥鬥兩頭虎,他費勁,控製住虎的獵物,比直接控製虎,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