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你的香味解我的酒【長更】(2 / 3)

關彥庭接過我遞給他的酒,道了句多謝,放在鼻下嗅了嗅,“沈書記親自找我商量對策,我該鼎力相助。”

沈國安一聽,正打算舉杯,關彥庭又不急不緩說,“可不瞞沈書記,張世豪在東北,不可能連根拔起。警局,檢察院皆有他眼線。包括省軍區,他也插了針。仕途的風吹草動,二十分鍾之內他勢必知曉,他的針潛伏很深,查不到目標,無從下手。”

沈國安手停在低空,緩緩沉了下去,隨著那隻手,表情也沉了,聯合辦張世豪是引子,為了達成同盟,才好有下一步深入,關彥庭直接擋了,他能痛快嗎。

“你管轄的地盤,也漏洞百出嗎。”

土皇帝不動聲色的,扣了一頂瀆職的帽子。

關彥庭笑說沈書記貴為一把手,我的軍區,不也是您的管轄嗎?打黑不成問題,您發號施令,我聽您的,您讓我怎樣,我照做就是。

白道的頂級大人物,刀光劍影不見血色,藏在眼睛和嘴巴裏,明麵瞧不出爭鋒,卻能使空氣瞬間凝固,使旁聽者汗毛倒豎。那種無形的壓迫,幻化為絲絲縷縷的荊棘,紮得坐立不安。

我提心吊膽坐著,聽他們一來一往長槍短炮的博弈,一杯接一杯斟酒,半點錯不出,酒過三巡,他們都有了些醉意,沈國安拍打關彥庭後背,腦袋湊過去,笑得諱莫如深,“我的命令你當真聽嗎?”

“自然,沈書記的命令,無人敢不從。”

“小關,你知道的,我很欣賞你。官場單打獨鬥,靠自己拚上來,這點骨氣,九成的官僚都不具備。”

仕途勾連,話仿佛一張紙,用唾沫浸濕,不捅破,留有三分餘地。

關彥庭沉默半晌,指尖捏著的杯子,搖晃到靜止,沈國安也耐著性子等了他半晌。

他神色了然於心,官場的老狐狸,七巧玲瓏心,既是放大鏡,也是顯微鏡,越站在高處,俯瞰全局,他藏匿的野心和虛偽,越辦不到丁點漏洞不露的地步,總有縫隙可循,關彥庭沒接招,他打著玩笑的語氣,“沈書記邀我吃酒,這才是真正目的。”

沈國安笑,“官場這口缸,你我浮沉數十載,激流,漩渦,風平浪靜,我們都經曆過。我們圖什麼。”

他食指蘸著酒水,在桌上書寫一個字,“升”。

關彥庭滿麵惶然,“沈書記還升哪裏?您頭上頂著天了。”

沈國安搖頭,“升,隻有高度嗎?寬度也是升。”

關彥庭笑了兩聲,“沈書記的年歲,正是圖喜慶,不喜歡寂寞,船上的人越多越好,您這艘船,少則幾十,多則上百,東三省遍地桃李,派上用場時,爭先恐後盛開,不差我一朵,我怕擠。”

沈國安臉色更冷,關彥庭春風更深,兩人杠上了,杠了足有幾分鍾,氣氛愈發僵滯,警衛員在這時從包廂外走了進來,他站定向沈國安敬了軍禮,俯身對關彥庭說,“文團長一小時前,清點了您手下一個營的兵,調往作戰場大練操了。”

關彥庭沉靜的麵容頓時陰雲密布,怒濤乍起,“誰給他權力動我的兵?”

警衛員說文團長在軍區,沒人敢招惹,營長有過遲疑,最終也默許了。

關彥庭執杯的手,倏地拍在桌上,散布的鍋碗罐碟,受不住這麼大力道,傾灑出湯湯水水,瓷器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咣咣的響動,氣壓驟然冷了幾度。

關彥庭一向溫潤紳士,在練兵場說一不二,硬骨硬皮,私下待人處事儒雅平和得很,勃然大怒實屬罕見,不隻是我嚇得屏息,連沈國安都不再講話。

我下意識偷看他,他那張老謀深算的臉,並不訝異,相反,他泰然自若,對文晟這魯莽又出格的行動,早有所料似的。

我隱隱明白了,他請關彥庭的用意。

“一個不落撤回。”

警衛員問以什麼理由,已經開始大練兵了。

關彥庭目露寒光,“副總參謀長的命令,文團長不執行嗎?”

警衛員說是。

他從衣領內掏出對講機,匆忙走出包廂。

沈國安這才明知故問開口,“文晟又鬧事了?”

關彥庭難得不曾和他打拉鋸戰,非常坦率說,“文團長倚仗他父親,在軍隊明裏暗裏和我爭鬥,倘若一心為公,我無話可說,他強加私人恩怨,這令我忍無可忍。”

沈國安也蹙眉,“他是我親家,我盡量提點。關首長不必看在我和文德的顏麵,對他一再忍讓,適當鎮壓,沒什麼不可。”

關彥庭臉色緩和,他舉杯說,“多謝沈書記體諒,那我也不過分縱容了。”

沈國安巴不得他倆打起來,打得天昏地暗,各自犯錯,省委不容納有違軍紀的軍官,阻止異己和注定廢棄的棋子步入東三省仕途的至高陣營,是沈國安當務之急。

這場酒席吃了四十分鍾,酒喝光兩瓶,沈國安的司機進來提醒他時辰,他喝得迷迷糊糊,仍不忘禮數,指著我讓我替他送關彥庭離開酒樓。

關彥庭撐著額頭,一言不發,司機攙扶沈國安先行一步,我和警衛員也架著他往外走。

警衛員倒是沒避諱我,他急於提醒關彥庭酒桌上的失誤,“參謀長,您怎麼留下話柄了呢。軍區的水比官場還深,本身就是定時炸彈,您倒好,跳了他的坑,自燃導火線。”

關彥庭毫不客氣將半邊身子的重量壓在我肩膀,任由我無比吃力拖拽他行走,警衛員見狀伸手幫忙,也不知是否我看錯了,關彥庭似乎拂開了他。

他闔著眼皮,眉頭緊皺,“他想要看我和誰鬥,我如他願,鬥一場又何妨,省得他盤算更狠的,早跳早托生。”

我不可思議問他你竟然知道?

“我什麼也不知道。”他腦袋一低,額頭砸中我鼻梁,正巧他張嘴要打嗝,我立馬別開頭,結果不是嗝兒,是他戲弄我得逞的一陣笑。

我們邁下台階,警衛員拉車門,我攙扶關彥庭進去,待他坐穩後,我叮囑他早歇息,他沒說話,掌心覆蓋眉目,酒氣片刻的功夫洶湧彌漫。

我將毛毯鋪在他腿間,一邊整理一邊詢問警衛員家裏遠嗎。他說參謀長居住在軍區大院,不是很近,一路避免不了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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