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小五,你對我真狠【長更】(1 / 3)

我推開米蘭病房的門,屋內很安靜,她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樹幹滋長出的嫩葉愣神,斑駁樹影灑落她身上潔白的薄被,她聽見腳步以為護士來換藥,脾氣煩躁抓起枕頭扔過來,大罵出去!

我沒動,她不耐煩扭臉,眼神觸及我,愕然了幾秒,歸於平寂。

“你來了。”

她清瘦不少,半個多月的功夫,剩下一副皮包骨頭,手臂和腳踝裹著厚厚的紗布,呆滯空洞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光彩照人。

挨正室的打,狼狽躲到外省,像過街老鼠一樣,丟了舊靠山,被新金主拋棄,這是剛上任不懂規矩的二奶才麵臨的遭遇,她是老油條了,小半輩子混得風生水起,這圈子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顏麵掃地,一年半載的,撿不回來了。

氣色好看才怪。

我放下皮包,緊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搓了搓,“沒給你帶東西,你不缺。”

她垂眸,視線停留在我們交纏的手,女人的皮囊,就是過得好不好最直觀的證明,她不再光滑細膩,有粗糙的紋路,不管她怎樣精心保養,她沒有家,沒有真正的依靠,金錢堆砌的生活,買不來安寧的港灣。她孤苦無依,在吃人肉喝人血的歡場,消磨了她的青春。

“程霖,我有點累了。”

她半晌啞著嗓子說了這一句,我整理著她枯燥的卷發,“累了就歇歇。別強撐。”

她笑得很勉強,很疲乏,懶洋洋靠在我肩膀,“去哪歇啊,我都什麼年紀了,不抓緊撈錢,還指望嫁個好男人,兒女雙全嗎?”

“怎麼不能。”我剛一低頭,米蘭長久未染的發,覆了一層白霜,我喉頭酸澀,不知道說什麼了。

現實擊垮一具血肉之軀,隻需一霎那的光景。

米蘭四十二歲了。

普通女人也漸漸有恐慌,無力,茫然。何況吃皮肉飯的她。

我隻要想到十年後的自己,隻恨不能立刻撕裂了文嫻,將他碎屍萬段,奪走她的位置。

“張世豪近期會拿下吉林的地盤,幾乎挑明了和白道的勢不兩立,要把黑勢力滲透進東北三省。這事你知道嗎?”

我隨口嗯,聚精會神翻動她的黑發,遮掩那些白了發根,米蘭直起身,盯了我一會兒,“我聽說一些風言風語,關於張世豪和白道太子爺二奶的。”

白道太子爺,除了祖宗誰也不敢擔。

他現存的二奶,唯獨一個我。

我一聲不吭,米蘭全明白了,她把我手從她頭頂挪開,“自己掂量吧,你當初信誓旦旦對我講過什麼。我勸你別玩太大,贏了你吞不掉兩段人生,你沒那麼大胃口,輸了,你一個也落不下。”

我臉色越來越差,她很適度在這一步戛然而止了話題。

情勢緊迫,我還要辦正事,也沒待多久,醫院是我的擋箭牌,臨時晃一下,降低懷疑度,我估摸司機把人引開了,叮囑米蘭好好養傷,過幾天再來。

我跨出病房,等電梯的家屬太多,我隻好走樓梯,三樓下二樓的交界處,原本安靜的過道忽然爆發女人淒厲的哭聲,那聲音像是放在油鍋裏滾炸,尖銳得頭皮發麻。

我疑惑邁入二樓,循聲望過去,走廊盡頭的手術室,竟然站著一身黑衣的二力,他麵無表情注視匍匐在地上撒潑掙紮的女人,那女人三十出頭,米黃色的裙擺鮮血淋漓,新的覆了舊的,一塊又一塊,觸目驚心。

她捂著小腹,極盡悲哀之詞,讓二力放過她,換來的是一腔雷打不動的漠視。

兩名保鏢死死地按住她,其中一個看到她臀部的血,有片刻猶豫不決,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醫生禁不住開口說情,二力仍舊沒有半點動搖,猶如了無生氣的冰冷機械,完成著殘忍的屠戮。

女人擺脫不了桎梏,淒慘絕望朝窗口呼救,還沒叫兩聲,又被保鏢捂住了嘴。

在一片混亂之際,二力不經意回頭發現了我,他並不驚訝我在鬆原市,祖宗吩咐我挑起這邊三大頭目的內戰,他是心知肚明的,他鞠了一躬,“程小姐,進展還順利嗎。”

我沒理他,神色平靜和那個女人對視,她走投無路,情急之下向我爬了過來,保鏢抬腳踹她,她腦袋一偏躲開,踢中了肩膀,她忍痛哭嚎求我救她,救她腹中兩個月的胎兒,保鏢控製不了,彎腰一把揪住她頭發,破口大罵臭婊子!接著拿她腦袋撞牆,我製止了他。

我已經猜到她是誰了,沈國安的小二,她冒險公布於眾懷孕的消息,一半的仕途都知曉沈書記老來得子,是喜事嗎?不,對沈國安來說,是恥辱,是毀滅聲譽的醜聞。對祖宗來說,這個狼子野心的女人,更是極大的厭惡,她的孩子也是極大的累贅。

父子誰都不容,她勢單力薄,怎能妄想母憑子貴呢。

她如同抓住了救星,噙滿淚水的雙眸殷切楚楚望著我,別說她打動不了這些冷血的馬仔,即使我,也並不可憐她,因為她自不量力。

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奶,運氣擺在眼前,也隻能糟蹋掉。

我無動於衷轉身下樓,她聲嘶力竭大叫你救救我!

我半步不停留,我救得了嗎?權貴當道的天下,我尚且依附祖宗,救這個字對我來說,太沉重了,太遙遠了。

我距離她越來越遠,她僅剩的力量和不甘,隨著被保鏢踩住滑落的手,而一並消失殆盡。

她狼狽不堪,又是哭又是笑,像傻子,瘋子。

保鏢幹脆利落把她五花大綁,丟進了手術室。

門砰地關住,她陰森撕裂的哭笑也阻隔,醫生上前對二力說,“我們會盡力保全大人。這點您放心,守口如瓶也是必然的。”

“保大人。”二力表情陰惻惻,“我說保了嗎?”

大夫不解,“您的意思是?”

二力撣了撣袖綰的塵埃,意味深長說,“佟醫生,您是婦科聖手,按說不會出現失誤,但不排除孕婦體力虛弱,自暴自棄,沒能撐住的意外狀況,也情有可原。”

大夫大徹大悟,他滿是為難惶恐,“沈…”他欲言又止,不敢戳破,不戳破又說不下去,二力主動攬下,“我隻是負責轉達上麵的指令。佟醫生明白這份意思,對嗎。”

沈國安的小二,比尋常女人有膽量,她敢算計一回,就有下一回,保不齊懷恨在心,把沈國安見不得光的事,如數捅了出去。

死在手術台,家屬不追究,醫院也相安無事,還免去雙手染血,擔負一條性命。可悲可歎的是權貴心腸,堅硬歹毒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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