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舍得我死嗎【長更】(1 / 3)

纖細的手彎曲,指甲抵在他心髒,曾經他跳動覆蓋在我掌心之下,這一刻,我仿若一把匕首,鉗製著他的命脈。

我咬著牙,涼薄的字從齒縫溢出,“我真希望,未來某一天,良州可以扳倒你,斃了你。”

張世豪平靜俯視我,他良久悶笑,反按住我的手,移開兩寸,停在他喉嚨,喉結滾了滾,那股灼熱的悸動,令我指尖一抖。

“程小姐,時時刻刻都在給我驚喜。”

他似笑非笑,此時的張世豪,我覺得尤其恐怖,他和普通人不一樣,他越是憤怒,越是不顯露,他準備誅殺的獵物,一向都是渾渾噩噩便敗了,他的算盤誰也猜不透。

他撫摸我眼尾的紅痣,流連忘返,他的食指腹,是十根裏最粗糙的,常年扣動扳機,磨出堅硬厚重的繭子,一下下,割肉般疼,“我從不會留想要我性命的人,因為這個念頭,懦弱的不敢想,敢想一定有骨頭做。”

他說罷用力拉扯,我跌入他懷中,他張嘴堵我的唇,堵得一絲不漏。

遙遠長街的汽笛模模糊糊傳來,我和他的糾纏,將玻璃撚開一道縫隙,灌入的風稀釋了升溫的空氣,樓下的行人,也許看到他,但看不到我,我貼在他懷裏,沉寂蒼白的臉孔幹淨如下過雨的湖麵,張世豪挑不起我的欲,他瞳孔內是我沒有情色的一雙眼睛。

他不理會我的敵意,我的冷漠,薄唇離開兩毫厘,吻上廝磨間發絲淩亂的耳鬢,嗓音格外溫柔說,“就這麼盼著我死。”

他鼻尖曖昧摩挲著,“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渾身哆嗦,克製不了的瑟縮,他將我摟得更緊,低聲誘哄,“好了,不會有下一次。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舍得嗎。”

我無比清醒認識,張世豪是懸崖的雪蓮,山澗的罌粟,他的毒藏得很深,那是最真實的毒,足夠製人慢性死亡,他塗抹在皮囊的毒,是他刻意暴露的假毒,隻會撓癢五髒六腑,令獵物失掉理智,受盡迷惑。

裏裏外外都是劇毒。

我緊繃強撐的情緒,一霎那泛濫成災,五官顯現出極大的猙獰癲狂,“張世豪,你會害死我的,你的自負也會害死你自己!”

我奮力推搪,撞向他堅實的胸口,掙脫而出,門被我甩得很用力,吱扭響了幾聲,搖搖晃晃扣回去。

我腳底浮軟,趿拉著往前,踉蹌行走,越過一樓的拐彎,我倏而停下,直勾勾盯著黑暗處更漆黑的影子。

“程小姐。”

是阿炳的聲音。

難怪這麼久,都無人打擾,原來張世豪安排了他駐守。

我警惕退後,他倒是沒怎樣,安安穩穩立在那兒,“豪哥活得順遂,活得風光,您的日子才好過,您恐怕還沒明白其中的因由。”

我完全看不見他的臉,隻剩一團輪廓,我眯眼不語。

“若不是豪哥喜歡您,您做得那些事,沈良洲能裝聾作啞嗎。他那些情婦的下場,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他是玩欲不玩心的人。”

“你到底要說什麼。”

黑影側了側身,讓路給我,“程小姐,您慢走。”

我挪了兩步,他未阻攔,我撒腿逃之夭夭,整個人都仿佛火燒眉毛,跑出了不可思議的速度,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宴廳,一切變了模樣,桌椅收起,舞台也黯淡,所有人笑談告別,我找遍滿場不見祖宗,我抓住一名侍者,問他見到沈檢察長了嗎?

他搖頭,“走很久了,已經散場了。”

我懵怔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衝出展館,車還在那兒候著,背景的十字路口燈火輝煌,霓虹閃耀,烘托得一片闌珊,二力下車迎我,我問他良州呢。

“州哥…”二力有些無法啟齒,他躊躇了半分鍾,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才吞吞吐吐說,“州哥安排的模特裏,有一個是他看上的。”

當頭一棒,我啞口無言。

祖宗的情婦,如同走馬觀燈,來來去去,陳舊的,嶄新的,得寵的,失意的,萬花筒一般,演繹著各自的拿手絕活,爭奇鬥豔,絞盡腦汁要占據一席之地,分一杯香辣的羹。

她們貪錢,貪寵,我貪圖情愛,貪地位。

最初幾個月,我和她們不共戴天,我會為祖宗承諾我的項鏈,轉送了別人而咬牙切齒,我並不煎熬他沒有留宿的時光,他睡誰,怎麼睡,無關緊要。

我明白我愛錢,錢才會使我快樂,使我滿足,使我喜笑顏開伺候他,讓他爽。

當我一點點的,淪喪失守了這顆心,祖宗和喬栗車震,我一笑置之,祖宗和王蘇韻交歡,我心窩戳了把刀似的。

我絕望於我動了情腸,就像亡命徒有了牽掛。

我快樂於我愛他,就像死氣沉沉的戈壁灘,開了一朵花。

祖宗說,他對我毫無底線的寵和縱容,我何曾不是在他身邊飽嚐了酸甜苦辣,矛盾掙紮。

我環抱雙臂,莫名幾分寒冷,沉默片刻,輕描淡寫瞥了二力一眼,“你怕我生氣還是委屈?”

他緊抿唇,不答。

“新歡舊愛同場的局麵,這一年不是隨時隨地發生嗎?我如果扛不住,也不會站在這裏。”

二力見我想得開,他鬆了口氣,“程小姐是成大事的人,不拘小節才對,沈太太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州哥一時興起的玩物,膩了也就放下了。”

話是這樣說不錯,我終歸難受得要命,躲在天台待了一整夜,蜷縮在花盆旁,呆滯而麻木,望著頭頂一望無際的天空,淩晨下了一場雨,很小,細密而涼,雨滴飛濺在屋簷,滴滴答答的響,我失魂落魄,血與皮都好像被一支針管抽離,一堆白骨,了無生氣。

權貴爾虞我詐,權貴的女人也鬥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的日子永遠不會止息,除非男人垮台,變得一無所有,否則二十歲的程霖,四十歲依然麵對這樣的歲月。

而那時的我,還能留住祖宗的心嗎。

不千方百計握住沈太太的位置,何來保障。

我心底的念頭漸漸清晰明朗,缺少星星也缺少月亮的天,從黑漆漆,轉為灰蒙蒙,最終一片淺白的明亮。

我推開門,保姆正驚慌失措的穿外套下樓,她發現我竟然從陽台進來,臉色驟變大叫姑奶奶,把她的外套包裹在我肩膀,“您這是在外麵睡著了?”

我說沒有,四點多等著瞧日出。

我將保姆關在門外,反鎖住,徑直走向鏡子,裏麵的我,單薄的睡裙皺皺巴巴,唇色青紫泛著蒼白,我笑了一會兒,抹掉眼淚,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過去。

祖宗一連三晚,陪著他新納的二奶,再未踏入我房間半步,他倒是照常和我通電話,我裝作毫無所知,他不會解釋,也沒必要對情婦解釋,我依附於他,高興時談感情,不高興時冷落無可厚非,他顧著新歡,還能想起我,已經是莫大的顏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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