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張世豪你真狠【長更】(2 / 3)

我胸腔滯結,窩了口氣。

自古煙花柳巷,汙濁淫穢,既惹人生厭,又高朋滿座,是風塵外的看客自視清高,還是社會麻木不仁。

世道愛它,又唾棄它,淪陷於它,又深惡痛絕。

我嗤笑,脫了衣服,不都是一群喪心病狂之徒嗎,誰比誰高貴多少。

炙熱奢靡的光影,纏著經過的所有人。

是沈良洲。

是他,救贖我一方幹淨的天地,擺脫所謂賤命。

也是他,讓我平常人間極苦,七情六欲,五味歡愛。

我該知足。

絲毫邪念與動搖都斬草除根。

曾經的程霖,水妹的光環,沉浸於紙醉金迷的歲月。

沒有尊嚴,沒有光明,沒有想過我該怎樣逃脫,逃脫了這個圈子,我依靠什麼存活。

男人嗎?平庸貧窮的我不認命,富貴雄偉的,我親手揭開那麼多權貴醜陋變態的麵目,爬出這個火坑,再跌進下一個,意義是什麼。

我胡思亂想間,正對著電梯的天字包房,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是女人的,也有男人的,男人的聲帶很尖,像太監或小白臉,掀桌子摔打的巨響伴隨嚎哭劈裏啪啦傳出,炸得走廊聚集的姑娘抱頭掩耳。

“老子沒爽夠,小姐不肯伺候,嫌老子窮?欺負我外地來沒勢力?”

一嗓子粗獷的男音刺破房梁,彪悍嘹亮,我也震得抖三抖。

分明找茬。

二力躊躇了半晌,欲言又止,“州哥…”他麵露難色,“您得出馬了,我降不住他。”

祖宗脫掉西裝,卷繞三折袖綰,精壯的小臂和銀白腕表在搖曳的燈海下熠熠生光,“程霖,你先回去。我顧不上你,你留著我分心。”

放在往常,我絕不走,盡管我留下也沒用,不可否認,陪著金主是情婦的職業道德,也是我的情感寄托,但現在他讓我走,我沒矯情,我叮囑他小心,安全為重。等他進那間包房,我轉身風風火火擠出擁塞的人群。

我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憑著記憶中路線,拐了幾條錯彎,終於趕在淩晨兩點,找到張世豪的住處。

此時萬籟俱寂,別墅卻亮如白晝,想來他再運籌帷幄,也要等消息確鑿才鬆開緊繃的弦,祖宗畢竟大起大落見識多了,憑他的手腕和權勢,扭轉乾坤也不是無可能。

我跳下出租,掏出幾張鈔票,吩咐司機在街角等我,隨即疾步走向庭院,鐵門沒鎖,一碰哐啷一聲,驚了樹下立著打盹兒的黑影。

他敏捷支起手電筒,照了過來,“誰?”

我不回答,那簇灼灼白光停在眉眼幾秒鍾,吧嗒,滅了。

男人點頭哈腰鞠躬,“沒盼到好消息,盼到了您,也不枉我寒風站倆小時。”

我借著微弱的路燈,瞧清楚他是阿炳。

祖宗早想弄死他,被他司機替了一劫,我不由脫口而出,“你命夠大。”

他嘿嘿笑,“托豪哥洪福,他命硬,我跟著他打江山,自然也不賴。”

阿炳麻利摸出煙盒,雙手遞給我,腔調滿是市儈的江湖氣,“程小姐,這麼晚了,您也是辛苦,來一根壓壓驚?”

確實驚著了,領教了張世豪的錙銖必較,隻要得罪他,非以牙還牙才罷休,不管對方是誰,多大的人物,什麼代價,他就敢折騰。

喬四爺當年狂,也沒狂到和祖宗過不去,不看僧麵看佛麵,他老子不是根小蔥兒,插著擺樣子,那是東三省白道上隻手遮天的大佛。

我沒拒絕,叼在嘴角,阿炳撥弄打火機點燃,強作鎮定嘬了一口,不質問,不猜忌,直接斷定,“是他做的吧。”

阿炳說這您問豪哥,我不清楚。

一派謊言,阿炳於張世豪,二力於祖宗,形同分身,能替主子慷慨赴死,什麼內幕是他們不了解的。

阿炳看我不信,他換了話題,“豪哥說,這幾日程小姐肯定來找他,您倒不禁念叨。”

他半試探半玩笑,“莫不是沈良洲打發您來的吧。”

我懶得廢話,瞥了一眼敞開的大門,“他在嗎。”

阿炳說在。

我悶頭就進,他三步並作兩步跟在我後麵,耐人尋味提點,“程小姐,算我多嘴,您聽不聽隨意。豪哥有一批貨,這批貨壓在手上四個月了,市檢察院,市局,都在盯著。”

他頓了頓,“如果您不為難,能否行個方便,祥叔與豪哥二十年交情,他說句話,管用。”

他比我按捺不住,我不問,他自己送上門了。

我問阿炳怎麼行這個方便。

他笑了聲,“程小姐聰慧,應該無需戳破,您心裏有數。”

遠處的汽笛,是鬆花江岸碼頭開船。

那悠長的轟鳴,像一顆石子,沉入寂靜的湖泊,漣漪四起間,我恍然頓悟,原來張世豪想通過我手,在檢察院和市局的眼皮底下,亮一盞綠燈。

我半點不遲疑,越走越快,“潘小姐睡在良州的床上,睡了一月,枕畔人什麼消息拿不到,怎麼,她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你們豪哥還養她一個廢物?”

我毫不留情戳破,阿炳倒是坦然,“既然您知道了,我也不瞞您,潘小姐的地位遠不如您,沈良洲會防著別人,不會防備您。”

我腳下一滯,偏頭冷笑,“你錯了。良州的老子從政,他三十多年都生活在官場的爾虞我詐虛偽圓滑中,他那顆心,誰也不信。我稍微有所反常,他立刻就能察覺,到時別說行個方便,我連自己都會搭進去。如此得不償失,我為什麼要做?”

阿炳胸有成竹,不卑不亢,不慌不忙,言辭話鋒也無意識泄露了,“程小姐來質問豪哥麗海的事,是沈良洲難為在先,豪哥報複在後,他死抓這批貨不放,貨物平安出去了,風波也就止了,這不是您希望的結果嗎?您記掛自己男人的安危,分明有破解的路子,卻不肯走。”

張世豪布下的這盤棋,最精妙的一子,原來是我。

他壓根不想舍棄北碼頭,這是他最賺錢的產業,是他穩居東三省老大的利器,可他看出祖宗有意用我釣他,也順便試探我的忠誠,他將計就計,跳了這個圈套,捉奸在床令祖宗對我產生嫌隙,即使如今遮遮掩掩絕口不提,這個結仍舊未曾解開,在彼此心上係得牢牢的,成了一道禁忌,互不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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