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卻不往下說了,他背著手走到亭邊,眺望蒙蒙細雨中的景物,幾輛馬車行駛在狹長的關中平原上,沿著一條 筆直的、望不到頭的官道奔馳,道路兩旁樹木蔥蘢,田野籠罩在一片銀灰色的霧氣之中。
他忽然轉身盯著李清,“蘇州縱火案的所有證據你能否全部交給老夫?”
這句話和他的前一句話聽似風馬牛不相及,但李清卻知道李林甫手中拿的信裏必然有一件和自己去西域赴任有關的大事,他是想和自己交換呢!
“也包括李俅嗎?”他微微笑道。
李林甫點了點頭,“現在慶王對所有人都說李俅去江南替母還願去了,但老夫知道他必然還在你手中,你既已調任,他對你也沒有什麼作用,不如交給老夫,老夫用高仙芝的一些隱秘和你交換。”
李林甫的坦言讓李清陷入了沉思,這幾日一直在考慮自己與李林甫的關係,雖然這次結盟隻是利益驅使,但他在朝中確實需要一個實權派支持,以抗衡楊國忠坐大後給自己穿小鞋,張筠和自己私交雖不錯,但幫忙也是偶然為之,不能時時提供支援,而高力士隻和自己大事上的合作,對於日常的政務他並不幹涉。
所以李林甫倒是一個很好的合作者,隻要沒有什麼相勾結的證據落下,將來他一旦倒台時也連累不到自己。
他微微一笑道:“相國言重了,既已開口,我給相國便是,何談‘交換’二字?不過人是活的,不能久扣,相國還是早一點放了的好。”
李清知道李林甫要縱火案的證據是想長久控製慶王,給他倒不妨,但這些證據隻能管一時,蘇州縱火案隻是形勢所需,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尤其是李俅,總不能一直扣留下去吧!
但李清在蘇州慶王的老巢裏曾繳獲了他的一批書信,跨了十幾個年度,雖然書信的內容本身並沒有什麼大礙,但如果和寫信當時發生的一些事聯係起來,就對慶王極為不利了,比如有一封信是開元二十五年寫給他一個妻舅的,說做人不要瞻前顧後,發現不利自己的苗頭就要先下手為強,這句話可用的地方很多,生意上也說得過去,可落款的時間卻是前太子李瑛和他兩個兄弟被殺的三天後,這就對李琮極為不利了。
這些信也可以用來吊吊李林甫的胃口,不過得先知道高仙芝有什麼秘密再說,想到此,李清從懷裏掏出一枚戒指,遞給李林甫道:“東西就寄存在東市櫃坊裏,憑此戒指提取,至於人,我會命人給相國送來。”
李林甫大喜,他接過戒指便小心翼翼揣進懷裏,這次慶王很輕易地就壓迫了楊國忠讓步,這使李林甫發現他們之間必然有某種不可告人的交易,楊國忠十分忌憚,所以隻要能控製慶王,也就控製了楊國忠。
於是李林甫才決定進一步拉攏李清,一則他手中有慶王的證據,二則也能引他為一個外援,章仇兼瓊之死雖然和自己有關,但他實際是死在李隆基的手上,隻要李清知道這一點,他未必會記恨自己,況且作為一個在官場上混的人,他若一直記恨此事,那他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裏做到從三品的位子了。
李林甫將信遞給李清,笑道:“這上麵有我在安西的一些門生故吏,侍郎不妨收下,以後會有用處。”
話說到這一步,李清便心領神悟,李林甫想和自己長期結盟了,他的臉上掛著愉快地笑容將信收下來,卻見李林甫有告辭之意,便提醒他道:“相國剛才說安西高大帥........”
李林甫卻仰天一笑,捏著李清的手,用親昵的語氣對他道:“來日方長,日後我自當細細給侍郎道來。”
李清見他並不履行諾言,心中暗罵這隻老狐狸,竟想吊自己的胃口,不過他卻忘了,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想的。
這時李林甫探頭向下看去,李清知道他是要招呼人了,便微微一笑道:“其實我上次去蘇州倒也查到慶王的一些舊信,其中的內容若仔細琢磨一下當真是委實有趣,若相國有興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