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鋗站出來:“主將不要妄自菲薄,鋗人言輕微,不過不得不說幾句話。”他看向袍澤們,提高音量,“自夷陵動亂以來,敢問有誰做的比主將多?誰能夠不但製止夷陵的叛亂,整合出目前的這支武裝?是誰又能在江陵被襲之後冷靜思考,不是頭腦一熱無視身側敵軍立即支援江陵,而使得唯一一支能支援江陵的部隊麵臨可能的覆滅?”
一連串的問句,說的有些人臉色難堪,更多的是陷入思考。
“鋗問諸位,”梅鋗突然加大聲量:“敢問,一直想要支援江陵的人,在江陵動亂後有敵軍追擊之下,哪怕真的帶隊到了江陵又能怎麼樣?”
季布接過話語:“江陵動亂,再有四萬百越人加進去,那我們也隻會是麵臨全軍皆沒的局勢啊……”
“誰能!?”梅鋗質問:“親兵隊率,你能嗎?梁渠,你能嗎?豪間,你能嗎?”
被問到的人一陣臉色鐵青,不過他們沒有睜眼說瞎話,而是慢慢低下頭顱。
梅鋗恢複了平和的語速語氣:“主將已經做得足夠好。我們還沒有覆滅,目前還有支援江陵的可能,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蘇烈看著臉色難堪的袍澤:“話不中聽,但這是事實。坦率而言,若是江陵失陷,上將軍和次帥戰死,那裏的五千袍澤皆盡覆滅,我們就是目前唯一一支身在南郡的駐軍了。”
像是在瀕臨死亡時再被最後一擊,表情難堪的人瞬間變得死灰。
蘇烈是率領三百重步兵的軍官,梅鋗在弓箭手中有很高的威望,季布則是五百戈矛兵的五百主,有這三個人站出來為呂哲說話,那就代表原本視為小圈子的那一校軍官分裂了。
而這像是塔羅牌那般,兩名長矛手的五百主也開始說呂哲部署的正確性,他們損失了不到兩百名士卒殺死殺傷的敵軍是自己的十倍以上,對此他們覺得呂哲的指揮沒有什麼錯誤,甚至感到很滿意。
三千五百戰兵之中,隨著五名軍官的“倒戈”,任誰看來都有至少兩千名士卒倒向了呂哲一方。
剛才被點名的三人,他們這一刻感覺到自己被孤立了,有些困惑有些不理解的看向為呂哲說話的袍澤,又自己麵麵相覷。
無形中,呂哲站在中間,外麵是一圈軍官,而李雲聰、梁渠、豪間三人則是自己湊成了一堆,怎麼看他們都真的像被孤立了。
對於呂哲來說,梅鋗等人站出來為自己說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不過這對他的計劃有益無害。
呂哲並不覺得有人為自己說話就代表自己真正地掌握了這支秦軍,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梅鋗等人隻不過是在以事論事。
“想來兩天內有很多人在背後罵我。”呂哲無視臉色更加難看的那三個人,“士卒們也肯定被百越人的罵戰激怒。”再次笑了一下,“他們該是手中兵器饑渴難耐,想要痛飲敵軍鮮血了吧?”
有人應景地笑了出來,更多人隨之而笑。
“好了!”呂哲收起笑容:“我的作戰方案是,做出向江陵撤退的假象……”
沒人說話,全部等待下文。
呂哲又說:“東麵是平原,縱深起碼二十裏的平原,南麵是寬約五百步的江麵。”
話聲平穩,他一直在描述大概的地形,等待將地形說完才講述自己的作戰計劃。
這個作戰計劃並不難理解,不過在執行上麵非常的困難,首先晚上誰作為先鋒出發就是一個值得商討的問題,然後誰又是負責墊後更是一個問題。
“……兵卒訓練不足,無法墊後,這個沒人反對吧?”呂哲見沒人有異議,他沉穩道:“那隻能是精銳作為墊後部隊。”說著看向蘇烈、季布,“不過我的策略不是這麼簡單。”
呂哲講的很慢,他的計劃也沒什麼複雜性。
隨著一層一層的策略被講解完,聽罷的軍官們首次整齊用敬畏的目光在看向自己的臨時主將,那可是策略啊!
這個年代懂得排兵布陣就能稱之為將,會謀略就能成為一名統帥,他們雖然不懂謀略策劃什麼的,但是沒見過豬還吃過豬肉呢,他們十分確定呂哲並不是在胡說八道。
五百主之中的梅鋗臉上也有敬畏,不過那是一種驚訝和意外的情緒。他越來越肯定自己選擇的正確性,南方的混亂是壞事也是契機,對很多人都是公平的。
梅鋗此刻在想:“早就聽說呂哲與徐氏親近,同時陛下的近臣中車府令也對其十分看好。此戰過後呂哲的崛起已經毫無疑問,他還沒有自己的班底,現在向他靠攏卻是最合適的時機。”
差不多有同樣想法的還有季布,他確實是一個楚人,貫籍在下相。他會成為秦軍的五百主其實也沒什麼詭異的地方,現在效力於秦軍的六國人士其實並不算少,他們一般被分派在秦國各地充當駐軍。
季布本來是在趙地,去年被征召進關中,依靠軍功晉升為五百主。秦國要南侵時有甄選軍官充入南征軍,季布顯然是被選中的一員,而且是軍職最高的一個。
曆史上的季布確確實實是南疆軍團出身,秦國南侵勝利後才被指派到會稽作為守軍,也在那裏結識了好友鍾離昧。
或許呂哲忘了,不過季布卻是不會忘,兩人在鹹陽有見過麵,那時正是呂哲在液池征召親兵的時候,不過呂哲顯然不知道季布也在場。
現在的季布還不出名,為季布吹噓“千金一諾”的曹丘也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地方,季布現在年紀不過才二十四歲,正是期望建功立業的年紀。
季布先期告病假回家又回到軍中正遇上呂哲指揮部隊與百越人的第一次接戰,經過那一戰季布認為呂哲是一個懂得兵勢的人,自然也期望能夠在呂哲手下建立功勳。
呂哲能察覺出自己已經成功鼓舞起他們此戰必勝的信心,他大力一揮:“今天的戰鬥隻能有兩種結果,勝利就踏著敵人的屍骸繼續前進,敗了就用旗幟將我們的屍體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