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上有個鼻子眼大小的胡同,裏邊會有個小店。尤老二的地麵多熟,竟自會不知道這家小店。看看就像賊窩!忘了多帶夥計!尤老二,他叫著自己,白闖練了這麼多年,還是氣浮哇!怎麼不多帶人呢?為什麼和夥計們鬥氣呢?
可是,既來之則安之,走哇。也得給夥計們一手瞧瞧,咱尤老二沒住過山哪,也不含糊!咱要是掏出那麼一個半個的來,再說話可就靈驗多了。看運氣吧;也許是玩完,誰知道呢。“老褚,你堵門是我堵門?”
“這不是他們?”老褚往門裏一指,“用不著堵,誰也不想跑。”
又是活局子!對,他們講義氣,他媽的。尤老二往門裏打了一眼,幾個家夥全在小過道裏坐著呢。花蝴蝶,鼻子六兒,宋占魁,小得勝,還有倆不認識的;完了,又是熟人!
“進來,尤老二,我們連給你賀喜都不敢去,來吧,看看我們這群。過來見見,張狗子,徐元寶。尤老二。老朋友,自己弟兄。”大家東一句西一句,扯的非常親熱。
“坐下吧,尤老二,”小得勝--爸爸老得勝剛在河南正了法--特別的客氣。
尤老二恨自己,怎麼找不到話說呢?倒是老褚漂亮:“弟兄們,稽察長親自來了,有話就說吧。”
稽察長笑著點了點頭。
“那麼,咱們就說幹脆的,”鼻子六兒扯了過來:“宋大哥,帶尤二哥看看吧!”
“尤二哥,這邊!”宋占魁用大拇指往肩後一挑,進了間小屋。
尤老二跟過去,準沒危險,他看出來。要玩命都玩不成;別扭不別扭?小屋裏漆黑,地上潮得出味兒,靠牆有個小床,鋪著點草。宋占魁把床拉出來,蹲在屋角,把濕淥淥的磚起了兩三塊,掏出幾杆小家夥來,全扔在了床上。
“就是這一堆!”宋占魁笑了笑,在襟上擦擦手:“風太緊,帶著這個,我們連火車也上不去!弟兄們就算困在這兒了。老褚來,我們才知道你上去了。我們可就有了辦法。這一堆交給你,你給點車錢,叫老褚送我們上火車。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弟兄們求到你這兒了!”
尤老二要吐!潮氣直鑽腦子。他捂上了鼻子。“交給我算怎麼回事呢?”他退到屋門那溜兒。“我不能給你們看著家夥!”
“可我們帶不了走呢,太緊!”宋占魁非常的懇切。
“我拿去也可以,可是得報官;拿不著人,報點家夥也是好的!也得給我想想啊,是不是?”尤老二自己聽著自己的話都生氣,太軟了,尤老二!
“尤老二,你隨便吧!”
尤老二本希望說僵了哇。
“隨便吧,尤老二你知道,幹我們這行的但分有法,能扔家夥不能?你怎辦怎好。我們隻求馬上跑出去。沒有你,我們走不了;叫老褚送我們上車。”
土匪對稽察長下了命令,自己弟兄!尤老二沒的可說,沒主意,沒勁。主意有哇,用不上!身分是有哇,用不上!他顯露了原形,直抓頭皮。拿了家夥敢報官嗎?況且,敢不拿著嗎?嘿,送了車費,臨完得給他們看家夥,哪道公事呢?尤老二隻有一條路:不拿那些家夥,也不送車錢,隨他們去。可是,敢嗎?下手拿他們,更不用想。湖岸上隨時可以扔下一個半個的死屍;尤老二不願意來個水葬。
“尤老二,”宋大哥非常的誠懇:“狗養的不知道你為難;我們可也真沒法。家夥你收著,給我們倆錢。後話不說,心照!”
“要多少?”尤老二笑得真傷心。
“六六三十六,多要一塊是雜種!三十六塊大洋!”
“家夥我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