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宗越冷靜、自持、運籌帷幄,可這樣的宗越真是它當初認主的主人嗎?
明明中千界不過是二個月前的事,可它真的覺得好遠好遠。
那時的宗越還秉持正義,不殺不犯她之人,因天靈石不得不取謝亦心髒時還會愧疚。
但現在呢?
若是現在的她,謝亦擺在她麵前,她大抵會毫不猶豫直取天靈石。
青鳳不知道是不是宗越在玄月鏡中渡過的那十年影響了它,它現在覺得好累。
它撲棱翅膀,從宗越指關節間浮起,“我去替你查探滄瀾府的景況。”
宗越似是愣了下,隨後道:“好。”
它不知道,直到它飛遠,宗越的目光都未曾從它的身影上移開。
夜深,扈凝天在房內拭鞭,耳朵卻不由豎起聽前殿的聲音。
這時候,父兄應該在前殿招待景燁,可她因景燁送宋林玄月鏡一事生氣,所以故意裝病推脫了宴會。
也不知道景燁是否察覺她不出席是在生氣。
她正心不在焉地繼續擦拭仙鞭,忽然聽到窗外傳來敲窗聲。
“誰?”扈凝天警覺。滄瀾府內,她也沒什麼可怕,遇到危險大不了高聲呼救。她提起鞭,幾步走到窗前,大力推開窗,想給窗外嚇她之人教訓。
沒想到推開窗後,看到的人,卻是景燁。
“你怎麼來了?”扈凝天又驚又喜又惱,想起外麵的傳言,背過身冷冷道,“此刻你不該在前殿接受宴請嗎?”
景燁跳進來,翩翩道:“永淵仙君說你病了,我哪還吃得下。”
扈凝天唇角忍不住上揚,又抑製彎了下去,沒好氣說道:“都說秀色可餐,你那從太川域帶回來的側妃我可是看過了,確實國色天香。你多看她兩眼,不就吃得下去。”
景燁從背後摟住她:“你這吃得哪門子醋?”
扈凝天生氣道:“我沒吃醋,我隻是委屈!”
扈凝天轉過身,控訴道:“你的那位側妃,好手段,在我麵前說什麼絕不會跟我爭,我才是你唯一的正妃。背地裏倒好,妖媚惑主,我聽說,玄月鏡你都給出去了。”
景燁凝著她的眼,替她拂開鬢角的碎發:“她說得沒錯。”
扈凝天正欲發怒,就聽景燁又道:“你才是我未來的正妃,唯一的妻,是我要相攜一生一世走過的人。她就算爭,也爭不過你。凝天,我們青梅竹馬長大,你應該知道,我有多愛你。”
扈凝天倏然說不出話來。
景燁說的沒錯,他們倆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景燁有多愛她。
所以哪怕後來父親後悔,讓她悔婚,和景燁分開,她也從未答應。
扈凝天抬起頭:“我還記得小時候玩捉迷藏,我從青尹山上跌落,誰都找不到我,隻有你。”
隻有景燁,找到摔下山崖動彈不得又偷偷帶著隱藏行蹤法寶作弊任誰都找不到行蹤的她,眸光熠熠:“凝天,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你。”
就因為此,她下決心要嫁給景燁,哪怕父兄說,景燁不過是昶雅仙尊的侄兒,和她身份並不匹配。
景燁輕拍她後背,嗓音低沉:“凝天,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心意,從未改變過。”
“那玄月鏡——”扈凝天抬起眼,眼眶微紅。
景燁嗤笑一聲,將玄月鏡取出塞進她懷裏:“不過是騙外人借機施壓天機所的流言,你居然也信?你要是擔心,這玄月鏡就交予你。反正,這是我玄鳳一族的傳族之寶,早晚也要交到你我的子嗣手中。”
握著玄月鏡的手心忽然燙起來,扈凝天將玄月鏡塞回景燁手中:“我才不要呢。”
低下頭,不好意思說:“還是等以後,你親手交給他。”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她和景燁心知肚明。
景燁眸光溫柔,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凝天,你這般懂事,讓我如何是好。”
扈凝天微低下頭,用力抱緊他:“景燁,這次是我多心。往後,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會隻信你。我賭定你了,你可千萬不要讓我輸。”
景燁沉默良久,微歎:“我絕不會讓你賭輸。”
還真是好騙。
看著窗內相依的那對男女,將這一幕盡攬眼底的宗越忍不住在心底評價說。
景燁的話,中千世界二十歲的謝昭都未必會信,大千界二百餘歲的凝天神女卻盡信當真。
難道仙界的風水格外不養人?
正心底輕嗤,就聽身後有人問:“夫人看盡興了嗎?”
宗越回過頭,就看見宴席上新認識的永淵仙君二子扈問天站在那,正冷淡地看著她。
宗越微微一笑,行禮道:“問天仙君。”
她已臻金仙境,卻對扈問天的接近毫無警覺。扈問天的修為顯然高她不少。
扈問天微微蹙眉,冷漠道:“不用喚我仙君,我還當不起仙君稱號。”
他的眸光越過宗越看向屋內的景燁扈凝天,道:“看來舍妹和景燁殿下有事要談,還請夫人暫且離去得好。”
宗越頷首。
回到宴席,不少人對她離去與回來的緣由心知肚明。扈聞天抬起酒杯,洋洋得意道:“夫人不是去找景燁殿下,怎麼一個人回來?”
宗越唇角含笑,還沒待她回答,扈問天就輕聲嗬斥:“聞天,不得無禮。”
永淵仙君長子扈文天也頗為不讚同似地說道:“聞天,來者是客。”
宗越不由讚歎這永淵仙君還真有意思,生三個孩子分別叫文天、問天、聞天,仿佛生怕別人分清他們是誰般。
宗越適時露出為難且感激的笑容,見兩位兄長開口,扈聞天一時也失了為難宗越的興致。
酒過半巡,景燁也沒有回來。這場酒宴本就是為迎接他準備,他不回來,酒宴上大半的目光不由就落到離他坐席最近的宗越身上。
“早就聽聞景燁殿下於太川域得一美妾,如今看來,確實花容月貌,嬌豔欲滴。就是不知到底有什麼真本領,引得景燁殿下如此癡迷。”
不知誰先開口,引來酒宴席上一陣嗤笑。後麵的話愈發不堪入耳。
這次永淵仙君的長二公子沒有再勸阻,隻是沉靜飲酒。
他們不會讓扈聞天明麵上欺辱宗越,卻也不會阻攔其他人為自家幺妹出氣。
宗越笑容恬靜,不驕不躁道:“這就是滄瀾府的待客之道嗎?”
扈文天溫和道:“夫人誤解,今日,不僅殿下是客,這些遠道而來的道友,也是客。他們是我滄瀾府自太川域請來與魔域有過交集的修士。本來,我滄瀾府是想借他們了解魔域形勢,和景燁殿下共商魔域大事。”
宗越道:“所以說,這些道友和滄瀾府並無半點關係。”
扈文天道:“是。”
宗越道:“那我若是傷了他們,滄瀾府也不會追究。”
扈文天道:“他們與滄瀾府無關,滄瀾府為何要追究?”
宗越輕輕笑了下,道:“聞翰!”
當日參與她誅殺景燁計劃的聞翰從她身後走出來。
從她下決心去往崇陽域之日起,便修書一封寄予聞翰,傳他燃燒壽命修煉之法。二個月過去,聞翰繼邁入金仙之後,功法大成。
宗越便將他招了過來。
恰逢這次滄瀾域萬花節,便將他帶了過來。
宗越道:“剛才逞口舌之勇之人,記住了嗎?”
聞翰:“記住了。”
宗越笑道:“好。文天仙君都說滄瀾府不會追究了,你還等什麼?”
青光閃動,眾人隻見一片劍光閃過,如天女散花,方才出口的修士倏地全失了右手。
速度之疾,連被斬手之人仍未反應過來之時,聞翰劍已還鞘,拱手道:“承讓。”
台下這才此起彼伏響起吃痛聲,就連自入席以來一直靜坐左側首座閉目養神似睡著的永淵仙君也不由睜眼,冷靜地吐出兩字:“不錯。”
這身修為,連他也不可小覷。
他目光落至宗越身後的聞翰身上,讚歎道:“沒想到,殿下這麼快就要找屬於他法力高深的仙衛。”
他以為聞翰是景燁留下來保護宗越。
宗越微微一笑,“仙君誤解,聞翰他不是屬於殿下,而是屬於我的。”
不顧永淵仙君微怔的目光,宗越俯視全場:“所以在場諸位但凡不屬於滄瀾府人,大可以繼續對我大聲議論。不過,我自然也不會客氣就是。”
夜深,景燁麵色難看,道:“我倒不知道,你還認識如此法力高深之修士。”
難怪來的路上敢開口幫他除去扈聞天。
他一時倒沒有把聞翰和當日襲擊他的金仙聯係起來,畢竟聞翰如今的修為和兩個月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宗越道:“也是出發前,他拿著玉玦來找我,我也才知道我祖上於他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