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燁就差把宗越臉上盯出兩窟窿,才勉強信了宗越的鬼話,沒好氣說:“那也是實力強悍到連永淵仙君都忍不住側目的金仙境。你如今有他,別說滄瀾域,就連我也不敢小瞧你一眼。”
宗越淡淡一笑:“殿下真覺得他是來報恩?”
景燁不語。
宗越抬頭道:“他若真為報恩,我在太川域時他為何不找來;而我到殿下身邊後,他立刻趕來報恩。”
“你的意思是?”
宗越扯唇淡笑:“他不是為我而來,而是為殿下。”
景燁沉默許久,道:“這人可信嗎?”
宗越道:“可不可信應該由殿下評判,而不是我。我隻能說,他拿來的玉玦,確實與我祖上有關。”
那是因為,聞翰手裏的玉玦,就是她給他的。
夜色更深了,聞翰還沒睡,聽聞宗越的腳步聲,轉過身:“如何?”
宗越掩上門,坦然自若道:“他生性多疑,就算聽了我的解釋,也未必會信你。”
“不過——”她抬起眼,淡笑道,“現在特殊時期,就算他疑你,也會用你。”
昶雅仙尊已死,以景燁自身的實力,根本壓不下永淵和弘毅仙君兩座大山。
“你有武,他有權,相信你們會合作得愉快。”宗越道。
聞翰嗯了聲,見他沒什麼想說,宗越打算離開。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何答應你修煉你給的功法?”就在宗越手觸到門時,身後傳來聞翰的聲音。
宗越平靜地轉過身,聞翰道:“若是之前真仙升金仙折損一半壽元的功法也就算了,畢竟真金仙間正好差這一半的壽元。後來,我答應你,練那本靠燃燒壽元催進境界的功法,你為什麼從不問我,為什麼答應?”
聞翰:“你明知道,我如今連永淵仙君也側目的實力,是用剩下不到一百年的壽元換來的。”
宗越夜光中黑沉沉的眼眸平靜地盯著他,好半會才道:“因為我問過。”
“嗯?”
宗越眸光流轉:“很久以前,我問過一個類似你修煉這套功法的人,當時他給過我回答……”
宗越的目光仿佛透過聞翰看到千年前的另一個人。
那人聽了她的話後,沉默良久,答道:“因為不甘心。”
那人道:“仙後或許不知,在中千界時,我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一方人物。可自從飛升大千界後,我處處碰壁,處處不如人,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我想過依靠努力,把曾經的榮譽奪回來,可大千界,像我這樣的人太多了。”
“第一個五百年我還可以安慰自己有機會,第二個五百年我終於認清現實,我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奇遇,根本不可能實現心中幻想。”
“而現在,仙帝給了我這個奇遇和機會。隻要犧牲無用的壽命,我就可以爬到更高處。”
“與其碌碌中長生,不如輝煌中迎接終點。我這樣想,難道不對嗎?”
……
聞翰問:“那最終,那人的結局呢?”
“他被人騙了。”宗越也懶得隱瞞:“騙他的人說,隻要他願意犧牲,在仙魔之戰中立功,他就能贏得無上的光榮,加官進爵,名留青史。”
“按理說騙他的人說得沒錯,但騙他之人沒告訴他的是,同樣的功法和允諾,騙他之人至少送出去百份。”
那場戰爭,仙界多出近百位可與仙君實力媲美的大將,輕而易舉就贏得仙魔之戰的戰爭。欺騙他們的人也實現了自己曾經的諾言,為他們個個加封仙君。
但有一百餘人的仙君,還是那些人曾經想要的仙君寶位嗎?
他給出的獎賞雖多,但與以前仙君所擁有的的賞賜相比,又太少。
聞翰隱約猜到後續,沉靜問道:“那些人最後沒鬧起來嗎?”
宗越道:“開始是折騰出些水花。可還沒待他們凝結成繩,掌權的那人就暗地裏找仙君們說,造成如今的局麵他也是不想的。可各位仙君們壽元將至,就算再鬧,最後受益的也不會是仙君們及仙君們的家人子嗣。與其鬧得兩敗俱傷,他倒有好主意。”
聞翰心中越過不好的預感:“什麼好主意?”
宗越道:“這批被他挑選來修煉功法的仙君們大多是出生中千界的修士,在仙界沒有底蘊。就算殺了他們及他們的家人,搶奪走他賜予他們的法寶資源,也不會有人替他們報仇。他對被找來仙君有愧,就算被找來的仙君對其他仙君動手,他也絕不會追究那仙君。甚至他……其實有意助那仙君一臂之力。”
聞翰倒吸一口氣,心一下提起來:“就沒有發現他的陰謀嗎?”
“有啊,但少。”宗越道,“那人是玩弄人心的好手,被找來密談的仙君都是他經過千挑萬選後精心選出來能被勸動之人。人人都知道他有找過部分仙君密談,但人人都不知道他找過的仙君究竟是誰,那些人,又有沒有被他勸動。”
可這樣問題來了。與你聯盟意圖反抗掌權者之人,有可能真想與你同心同德反抗,可又有可能隻是想騙取你的信任殺你謀奪你家產,你該如何辨別?
你知道某人參與了仙君密談,但他說他並沒有心動仙君的提議,你是信還是不信。
“信任崩塌後,所謂的仙君聯盟自然離散瓦解。一百年後,這群擁有武力的仙君死後,他們的家人,為求自保,就將這位掌權者曾賜下來的獎賞,又還了回去。”
那群仙君,為榮譽地位家人財物付出極大的代價,最後像是得到過什麼,卻又像是什麼都沒得到。
聞翰皺眉:“這是仙界曆史上發生過的事嗎?為什麼我卻沒什麼印象。”
宗越心道你自然是沒印象,因為這是未來發生的事。
隻不過,林澤已死,很多事再也不可能發生。
聞翰看著宗越,心沉下去又提起來,想起宗越故事裏各位仙君的下場,欲言又止:“你——”
像是猜測到他想問的話,宗越平靜說:“我不需要像他那樣去做。”
不需要嗎?
……
太川域。弘毅仙君皺眉:“派了這麼多人去查,卻什麼線索都沒查出來?”
若不是他確定眼前這些人忠於他,還派人巡查監管,他都要懷疑他們是故意消極怠工。
仙官們唯唯諾諾不敢說話,片刻後,位於角落一位身材嬌小的仙官勇敢地抬起頭來:“仙君,我們連魔域之人都接觸過,卻始終查不出那人的線索,就連仙器司南也沒有反應。按理說不該如此。仙君,你說,也沒有可能那人……那人是……”
弘毅仙君不悅道:“有話直說。”
嬌小仙官話終於說出口:“那人是剛飛升上界的,所以司南才沒有反應。”
“怎麼可能?”弘毅仙君下意識反駁,但仔細想他說得不無道理,“去請非言星君來。”
下界之事,司南查不到,星君們卻極有可能推算得出。
……
扈凝天得了景燁許諾,其他人又在宴席上受聞翰實力震撼,這些天宗越在滄瀾域過得還算安穩。
可她既然來了,就不是為過安穩之日的。
這幾日,在青鳳的幫助下,她基本將滄瀾府的情況摸排清楚。
“永淵仙君身為滄瀾域主,這些年基本退居幕後,由長子扈文天接手打理。外人都以為他已選定長子為繼承人。”
可就宗越根據與滄瀾府中人短短幾次的接觸來說,二子扈問天明顯實力才情相較長子都更為高超。
不過也不能說永淵仙君的選擇有錯,在長子無錯,二子無心權勢的情況下,立長確實比立賢求穩。
可永淵仙君想求穩,她就偏不要他穩。
宗越唇角輕勾,片刻後又微微皺起眉頭。
她身邊,可用之人,實在過少。
聞翰算是一個,白璿卻連半個都算不上。
若是能尋得一二個知根底的幫手倒是不錯。
或許是心想事成,半日後,她竟在滄瀾城遇到瑞霜。
……
自從被趕出夕顏閣後,瑞霜就到處遊蕩。
半個月前,她想到滄瀾域找凝天神女,沒想到第二日就聽聞景燁和那人也來滄瀾域了。
怕和那人碰上,這些時日她一直在滄瀾城內深居簡出,就是怕與那人撞到。
沒想到這日,她不過出門透風,一抬頭,就看到二樓那張熟悉的妍麗麵孔,正凝視著她,淺笑盈盈。
瑞霜:“……”
年少時,瑞霜於老師家學藝。
老師道:“瑞霜,你於棋藝上有天賦,或許終其一生都遇不到敵手。”
彼時年少的瑞霜搖晃雙腿道:“那若是遇到了呢?”
老師略一沉吟,道:“避其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