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剛才的話,怕是會得罪弘毅仙君吧……
眼見逐漸遠離雲湖小築,桃枝實在擋不住心底的擔憂,開口道:“就算娘娘受殿下寵愛,也不該得罪弘毅仙君。弘毅仙君或許……”桃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不如他表現出那般寬宏大量。”
聽到她的話,宋林回過身,斂眸說道:“我知道。但你以為,景燁殿下讓你跟我過來,真是因為擔憂我嗎?”
宋林道:“他讓你跟著我,不是為保護我,而是為監督我。”
“可殿下……”在她來之前,明明說的是他不放心宋林的安全,才讓她跟過來。
薄唇不由緊抿,桃枝低頭思考許久,殿下和宋林之間的關係不是她她可以妄加揣測的。她終於決定放棄,垂頭恭敬說:“娘娘說的是。”
宋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靜凝她半晌,才問道:“桃枝,你的名字誰取的?”
桃枝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頓了下,回聲道:“是我姑姑取的。她說當年在桃林裏撿到我,桃花四散飛,桃子壓枝垂,就為我取名桃枝。”(《杏溪十首·杏溪》)
宋林目光越過她,說:“桃是好意象,但取名桃枝未免太輕率。”
宋林問:“你有想過改名嗎?據我所知,‘桃枝’這類,就算在仙界也屬賤名吧。”
桃枝心中劃過異樣的感覺,自小因“桃枝”一名,她受過不少嘲笑。每次有人問她父母為什麼會給她取這種名,她都無法回答。她自然想過改名,甚至在憧憬被景燁殿下帶至崇陽域的時候想過,或許殿下會賜她新名。
但沒有。
其實也沒必要。
桃枝沉了口氣,說道:“名不過是符號。不管我叫什麼,我都是我。我的身份、地位是靠我自己爭取來的,而不僅僅局限於一個名字。”
宋林輕輕一笑,“也是。”
還沒待桃枝鬆口氣,就聽這位曾和她同屬太川府仙侍而如今是殿下側妃娘娘的宋林開口說道:“可我偏偏想為你賜名。蕙芷芬芳,往後你就改名‘桃芷’。和你原名相似,應該也不算礙事。殿下那邊,我會解釋。”
宗越離去許久,弘毅仙君才緩過氣來,找華綽帝姬去。
華綽帝姬見他走來,先是出聲溫柔地喚了聲“弘毅”,然後才問弘毅仙君事情辦得如何。
弘毅仙君搖搖頭:“我是想替你問她,但在她眼裏,根本看不上我。”
華綽帝姬連忙追問,弘毅仙君隱去桃枝部分,將先前在院中發生的事全都說予華綽帝姬。隨後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怪她。畢竟我能登上仙君之位,這其中全部的功勞都歸於華綽你。仙尊邸裏的人,看不上我,實屬正常……”
他知道華綽帝姬最見不得他這樣說,果不其然,他話音還未落,華綽帝姬就上來輕輕遮住他的口,眉目含情:“弘毅,你怎麼可妄自菲薄?”
她從他們的初識講到現在,說弘毅仙君就是她從小夢中追尋的相愛夫君,是她世界的天,如果沒有弘毅,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說到弘毅仙君再次神遊天外,她才話鋒一轉:“那宋林竟這般對你,也不知她是何來頭。”
弘毅想了想宗越那張和莞妹相似的臉,猶豫了會,壓下心底煩躁,說道:“她隻是個普通的來自太川府的仙侍。”
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想給宗越一個機會,或許因為那張臉確實太像莞妹。
華綽道:“可我聽聞,她是燁兒蒞臨太川府後,才入太川府當的仙侍。那在入太川府前呢,她又是什麼身份?”
這弘毅仙君哪裏知道,但他覺得,景燁那邊既然沒提,說明宗越的身份不必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華綽蹙眉,坐下按著胸口,歎息說,“燁兒向來妄自尊大,他認定的事,絕不會細查。我怕他一時意氣用事,用情過深,結果在宋林身上吃啞巴虧。”
弘毅蹙眉,若有所思。
華綽轉過身來,細眉微皺,情真意切道:“為了燁兒,也是為你我的將來,弘毅你願意幫我調查宋林的底細嗎?”
弘毅愣了下:“我倒是想,但你知道,燁兒向來防我。我去調查他身邊人的底細,他怕是會多想。”
“我知道。”華綽帝姬淺笑道,“過幾日便是滄瀾域十年一度的萬花節,所以,屆時,我會勸燁兒去參加。永淵仙君德高望重,凝天神女是他的未婚妻,再加上我的勸告,我想他一定會去。你就趁時機去調查宋林的底細。”
“那宋林呢?”
“我會安排她也跟去的。”華綽帝姬微微一笑,“永淵仙君一家向來寵愛凝天神女,對於這位未來和凝天爭奪夫君寵愛的女子,他們不會有好態度。宋林在滄瀾域所受的苦,就當是我為弘毅你報今日的仇。”
滄瀾域,滄瀾府中。
“小妹,這幾日你不一直為景燁送他房內的女人玄月鏡鬱鬱寡歡嗎?”扈聞天道,“今日他就會帶那個女人過來,到時候三哥給你出氣。”
“三哥你別鬧了。”扈凝天背過身,沒好氣說,“要是讓爹知道,又要訓我。”
上次她聽聞景燁為一個女人大鬧天機所,心情低落難抑,扈聞天就放言要去崇陽域幫她教訓景燁,結果不僅扈聞天自己被爹教訓,連她也被訓斥將近半個時辰。
現在扈聞天又說這種話,若是被爹聽到,又要連累她受罰。
“訓就訓唄。”扈聞天滿不在乎說,“若是能幫你出口氣,就算被爹關禁閉又如何?小妹,你就說,這口氣你想出還是不想出。”
扈凝天沉默,扭捏了會:“你讓她小小跌麵子就行,不要太過分。大哥說過,若我真放不下,他會幫我報複,不用你動手。”
“當然。”扈聞天滿口答應,心中卻不當回事。
昶雅仙尊當初之所以能當上仙尊,全倚仗自家的父親和大哥。他在滄瀾域時,自己都能不給他麵子。如今區區一個景燁的侍妾,難道還指望自己如何的以禮相待?
大哥動手,是會動手,但隻是普通的手段,未免太便宜她。
扈聞天眼珠一轉。
……
景燁一行人的行隊裏。
景燁輕挑簾幕,看向窗外,細細與宗越道:“永淵仙君一家,父慈妻賢子孝。大兒子溫和,二兒子避世,小女兒凝天雖性情驕縱但本性不壞,你唯一需要避開的是他的三子扈聞天。
“此人本領稍遜,脾氣不小,向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連我伯父也敢捉弄。說實話你這次跟過來,因為他,我對你,稍稍有些擔心。”
“聽殿下口氣,對這位三公子積怨已久。那需要我幫殿下除去他嗎?”宗越抬起眸,眼波溫柔,“我在滄瀾域認識幾個朋友。”
她雖然沒明說,但景燁估摸應該是她參與暗殺計劃時期認識的朋友。景燁搖頭:“伯父早叮囑過我,就算扈聞天再無禮,看在永淵仙君的麵子上,也要寬恕他。除非……”
“除非?”宗越重複。
景燁搖搖頭:“沒什麼。”
心中卻不由想起,那時自己哭泣著問伯父,難道真的要一忍再忍,若是忍不住怎麼辦?
伯父撫摸著他臉上的傷痕,輕輕一歎:“那也要忍。除非……”
除非……你有把握,一擊斃命。
景燁望向遠處,白霧籠罩著高聳雲端的滄瀾府,龐大的滄瀾府,隻露出尖尖的朱紅簷角。景燁微微垂下眸,深知在永淵仙君仙逝前,在滄瀾府能追查到他身上前,扈聞天,他絕不能輕舉妄動。
“寬恕嗎?”宗越喃喃自語,倏然一笑。
“自我將景燁授我玄月鏡一事從崇陽域傳播至滄瀾域,挑撥兩域關係,攪亂仙界局勢,已在我計劃中。”滄瀾府所依的青尹山上,宗越遠眺青尹山下曠野,悠悠道。
青鳳沉默地停在她肩頭,自宗越升至金仙境後,它幾乎無用武之地,整隻鳥沉默不少。它和宗越神魂相連,自然也聽清車輦內宗越和景燁的談話,聽完宗越的闡述後,它開口道:“你打算拿扈聞天開刀?”
“扈聞天還有用處,更何況昶雅仙尊都囑托景燁寬恕,我這個做侄媳的,自然也會照做。”
聽到她以侄媳自居,青鳳很是一愣,沉默了會,問:“我能幫你什麼?”
“你不需要幫我。”宗越道。
“不需要幫什麼嗎?”青鳳道,“也是,其實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了。”
聽完青鳳的話,宗越指尖接過青鳳,像是察覺青鳳內心的忐忑,她輕拂翎羽,目光溫柔說:“怎麼會?從中千世界時,青鳳你就一直跟著我,我怎麼可能不需要你?”
怎麼不可能不需要?這一路上,你不需要的東西難道還少嗎?
青鳳話在喉口難開。
自中千界,宗越化神期起,它就一直跟著宗越。
可相處時間越久,它就覺得宗越陌生,尤其是在心湖一夜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