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串風暴刮下來,大唐國群臣終於明白了,皇帝陛下追查謀反是假,借機修理秦王的親信,替太子建成張目是真。聯想到劉文靜揣著兩塊免死金牌都難逃生天的事實,從此之後,再也不敢公然與秦王結交。
倒是有些底層武將,覺得李淵這一手玩得太不仗義。反而加深了對秦王的同情之心。這一點出乎李淵君臣意料之外,卻也無計可施。
待京師中的風波終於平靜了,時間也就到了盛夏。北方傳來喜訊,定揚可汗劉武周出門打獵掉下馬,摔傷頭,無法臨朝問政。右仆射裴寂再度提出來領兵北征,順便為大唐招攏北地豪傑,李淵想了想,便兌現了先前二人的私下承諾。
大軍臨出發之前,李淵拉著裴寂的手,低聲叮囑道:“玄真,你雖然善於謀劃,卻不是大將之才。若不是朕手頭一時無人敢用,絕不會讓你領兵出征。這回去了河東,能逼得劉武周方寸大亂,在太原難以立足就好。不必求什麼速勝大勝。即便一時受挫,也不要著急。穩紮穩打,咱們國力和軍力都大過劉武周十倍,耗也能把他耗死!”
“多謝主公授計!”裴寂聽完,抱拳給李淵行了個軍禮。點齊了五萬大軍,策馬向北而去。
一場戰事從開始謀劃到具體執行拖了將近四個月,劉武周麾下群臣即便都是聾子也有該所準備了。雙方剛一交手,裴寂就在劉武周麾下悍將尉遲敬德手上吃了個大虧,被對方陣斬六員大將,射斷中軍大旗。五萬兵馬無法接到有效指揮命令,轟然而潰。一直向後跑了二百餘裏,堪堪到了九京山下才站穩腳跟。
有李淵先前的保證打底子,裴寂雖敗不亂。整頓兵馬守住了上山的道路和後路,徑自寫信向朝廷討要援軍。尉遲敬德追到九京山下,幾番衝殺都沒等再前進一步。又聽聞博陵軍和幽州軍近期有西進的意向,擔心劉武周的安危,不得不撤兵回太原去了。
前方危險已解,後續援軍沒到。裴寂有了足夠的空閑,立刻把駐守在上黨郡的武將陳良誠招來,跟他商議說降程名振事宜。陳良誠是已故重臣長史陳演壽遠房侄兒,因為去年與柴紹一道經略河北時作戰不利,才被貶到地方做武官的。前些日子陳演壽的葬禮,他因為是待罪之身也沒資格參加。眼下正對此事耿耿餘懷,聽完裴寂的打算,嗬嗬一笑,很是不屑地說道:“老大人早不來,晚不來,怎麼選了這個時候招降姓程的?早幾個月,他還能為大唐賺一塊膏腴之地,現在,他都快成喪家之犬了,招來還有什麼用?”
“這話怎麼說,他不是剛剛跟竇建德鬧翻麼?”裴寂聞言一驚,皺著眉頭追問。
“嗬嗬,老大人還不知道吧!”提起程名振的遭遇,陳良誠就覺得解恨。“這小子跟頭老虎似的,為了竇建德出生入死。卻沒想到竇建德惦記上他的地盤了。前段時間本來想把他招到行宮中設計誅殺,並了他的兵馬。不料被他識破,連夜逃了。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竇建德時什麼人啊 ,不到兩個月,就又把楊公卿、王薄、高開道等人說服到了一起。然後幾路大軍同時西進,程名振那小子的確能打,可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當時也就是沒有陛下的命令,我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如果我趁機翻過太行山去,於他背後再插一刀子,姓程的立刻就死定了!”
“我跟陳公乃舊相識。”裴寂看似不相幹地提了一句,然後笑了笑,繼續說道:“你有意殺敵報國,其心可嘉。陛下若是知道,肯定會非常高興。但那程名振,卻是我出征前跟陛下說好了要趁機招降的。雖然他現在落了難,但是然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更容易令人感激。你還有他什麼消息,不妨一並說給我聽。無論他麾下還剩幾個人,隻要還活著,我就必須找到他!”
“這可就難了。前輩!”陳良誠是個機靈人,撓了下腦袋,說話的語氣就改成了晚輩對待長者的口吻,“我聽說幾個月前,姓程的跟竇建德打了最後一仗,把襄國武安兩個郡全搭進去了。虧了他是地頭蛇,熟悉道路,才逃入了巨鹿澤中。那巨鹿澤是個大水窪子,裏邊地形一季度一變。沒有知情人帶路,竇建德都不敢貿然追進去。您老若是想招降他,首先得找到那個能進巨鹿澤的人才行。”
“這個倒也不難!”裴寂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回答。“前些日子,王德仁也躲入了太行山。我準備先去招降他。我大唐的官兒雖然好做,但一份投名狀,他總是少不了要交的吧!”
“前輩準備招降王德仁!”一聽此言,陳良誠立刻來了精神。“我知道他在哪裏?開春前那小子曾經想翻出山來找食兒,被我帶人給打了個抱頭鼠竄。如果陛下肯招降他的話,我派支兵馬堵住他的家門口,保管能簽訂城下之盟!”
“不必了!”裴寂輕輕擺手。“飯要一口口吃。王德仁不過是個添頭,犯不著動用大軍進山。你幫我找幾個膽大的當地人,替我送一封信給河內郡的王君廓。隻要能把王郡廓招降了,王德仁就是甕中之鱉,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