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大當家讓你說話你才能說!”
“再強嘴,老子抽死你!”
列隊站在香案兩邊一眾壯漢扯開嗓子,大聲嗬斥。張鬆齡的聲音很快就被壓了下去,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巴。魏占奎擺擺手,示意左右稍安勿躁。然後笑了笑,森然問道:“小兄弟穿的這身衣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吧?!”
“魏會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張鬆齡被嚇了一跳,趕緊開口解釋,“我真的是學生,不信您派人去葫蘆嶼那邊打聽打聽,我們曾經在鎮子裏組織義演,很多人都看到過我。”
“就看過一眼,誰能記得清楚!”魏占奎鼻子裏哼了一聲,撇著嘴否定。“秦專員那邊已經向我通報過了,昨天早晨,有一群土匪想打軍列的主意,卻被前去趕火車的學生娃們撞破,開槍殺人滅口。虧得保安隊及時趕到,才殺散了土匪,搶回了學生們的遺體。你這身衣服血跡斑斑,渾身上下卻沒有任何傷口,分明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別否認,也別給老子玩花樣,老子殺人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說,是誰派你來的,你們的老巢在哪裏?!”
“說,趕緊如實交代!”
“說,趕緊如實招來!”眾壯漢們學著戲劇裏的模樣,齊聲給大當家助威。
轉眼間,就從疑似日本探子,變成了土匪派出踩盤子的眼線,張鬆齡一時很難適應。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搖搖頭,憤怒地說道:“這身衣服就是我自己的!我身上沒有傷,衣服上也沒有破洞。如果是從別人身上扒下來……”
“還不老實!”魏占奎勃然大怒,再度用力拍打香案,將木頭縫隙中的陳年老灰,拍得噗噗直冒,“拖出去,直接砍了。把腦袋掛在村口大樹上,向土匪示威!”
趙二子帶著四名壯漢一起撲上,扭住張鬆齡的胳膊,就用繩子猛勒。張鬆齡被勒得額頭冒汗,卻不敢再耽擱任何時間,扯開嗓子,大聲叫嚷:“我不是土匪。你們冤枉好人。你們不能殺我,否則,就是殺人滅口,就是,就是勾結日本人,助紂為虐!”
“拉下去,開腸破肚!老子要看看,他有多少花花腸子!”魏占奎又氣又怒,咆哮著命令。
又上來兩名壯漢,扯起張鬆齡的雙腿,與趙二等人抬著他往外拖。“我不是土匪,更不是日本人的探子。冤枉,你們冤枉我!”張鬆齡被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喊冤。喊了幾句,卻發覺根本沒有聽,把心一橫,高聲呼起了才學會沒多久的口號,“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國人是殺不絕的!漢奸走狗永遠沒有好下場!”
“把他的嘴給老子用馬糞堵上!”魏占奎越聽心裏頭越發虛,鐵青著臉,不耐煩地喝令。幾名光著膀子的壯漢正要執行,站在香案左側最近處的一名駝背老者,卻突然拱了拱手,低聲說道:“大當家,慎重啊。這孩子,看樣子真是一名學生,不像日本人的探子,更不像是下山踩盤子的土匪!”
“是啊!”最右側,斜坐著的一名穿著白布小褂的的年青人,也低聲附和,“那些前往北平投軍的學生,都被宋哲元當寶貝疙瘩養著。據說過上幾年,就都要外放當軍官。一旦今天的事情傳到他們耳朵裏頭,到時候有人帶著隊伍來給同學報仇…….”
“師爺,老二,你們不知道啊!”沒有張鬆齡這個外人在麵前,魏占奎再不用尋找什麼殺人的借口,“秦德綱那廝,跟宋哲元的心腹秦德純,是如假包換的堂兄弟。他派人傳下話來說,說有土匪的探子偷了學生的衣服,正在四下替日本人刺探情報,我能反駁說不是麼?即便此人看上去不像土匪的探子,也得把他當做探子給做了!”(注1)
“堂兄弟畢竟不是親兄弟!當家!”駝背老者搖搖頭,再度出言勸阻,“況且秦德綱那邊,既沒給您手令,也沒給您任何字據,隻是找人捎了一句話過來。日後若是他翻臉不認賬,您這裏可是口說無憑啊!”
“是啊,大當家。做人不能做得太絕!秦德綱那人不可信,我們得自己給自己留條後路。況且據老人們說,殺讀書種子,是要遭天譴的!”被叫做老二年青人,繼續設身處地地擺明厲害。
也不知到底哪句話起了作用,魏占奎皺著眉頭,猶豫不絕。師爺和二當家見狀,連忙趁熱打鐵,“隻要把這娃藏起來,不讓姓秦的知曉。日後,再偷偷放掉,咱們就算積了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