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三章 山南山北 (一 上)(2 / 2)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沒有如果!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肩頭上卻多了一份責任。要替他們報仇,替他們討還血債!仇人是誰,其實很明顯。當把連續兩天發生的事情倒著往回推,秦德綱的身影就呼之欲出。

隻有他,才知道大夥今天早晨會去等那列不曾存在的火車。也隻有他,才能在葫蘆嶼附近調集起那麼大的力量。血花社一路上小心翼翼,未曾得罪過任何人,除了秦家和日本鬼子!說不定,秦家早就跟日本鬼子勾結在一起,隨時準備於二十九軍背後插上一刀!

什麼“子不掩父過”,什麼“恨不能親往前線”,假的,統統都是假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準備將血花社置於死地!倒著往回看,此人使的花招其實非常簡單,幾乎處處都是破綻。可大夥當時就是一廂情願地相信了他的愛國熱情,一廂情願地踏進了此人布置的陷阱當中,心中還懷著感激!

當太陽再一次從東方升起的時候,張鬆齡臉上的淚已經流幹了。采來幾束帶著露水的野花,插在了彭薇薇的墳前,他再度深深俯首,一次,兩次,三次。然後,揚起頭,大步向山外走去。

幾乎在一夜之間,他的眼神就變得冰冷起來。不再帶著年青人特有的明澈與幼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深邃的冰冷。就像一頭從屍體堆中爬出來的孤狼,隨時都準備跳起來,咬斷對手的喉嚨。

以前血花社的同學曾經抱怨,說他眼裏隻有建功立業的豪氣,卻沒有恨。而現在,如果有人肯仔細看著他的眼睛的話,就會發現,那股恨意,像北極堅冰下的海水一樣深。在抱著彭薇薇,逃進火車站附近的樹林一刹那,張鬆齡還在樹林裏看見了另外一夥拿著槍的人。當時他隻顧著逃命,沒來得及細想。如今回憶起來,卻豁然明白,那些人肯定也是陷阱的一部分。其中有幾個,他好像在和平飯店遇到過,對方曾經穿著侍應生的裝束。在樹林中雖然換了另外一身打扮,但體型和氣質卻無法改變。

“我要去北平,將葫蘆嶼發生的事情,向宋哲元的人彙報。告訴他二十九軍背後有漢奸,讓他趁早下手拔掉這顆毒瘤!”在山下的一個三岔路口,抬頭看了看方向,張鬆齡拔腿開始向北走。走了幾裏路之後,卻又開始猶豫,“如果宋哲元真的像彭學文說得那樣,跟日寇勾結,圖謀華北自治,怎麼辦?!如果他不肯相信我的話,怎麼辦?如果姓秦的跟二十九軍內部人勾結,讓我根本無法把情況彙報上去,怎麼辦?會不會有人殺我滅口?會不會葫蘆嶼這裏,本來就是宋哲元的一個暗樁,否則為什麼軍列在別處不停,單單在此地加煤加水…….”

剛才從一個死亡陷阱裏邊逃出,張鬆齡現在輕易不敢相信任何人。他必須汲取教訓,處處小心,才能避免重蹈昨天早晨的覆轍。他必須仔細觀察,觀察周圍每個人的一言一行,哪怕他們看起來像寺廟裏頭的彌勒佛,哪怕他們頭上戴著無數光環,擁有比全天下誇讚的好名聲。

自顧謀劃著未來之事,他對身邊的動靜就疏於觀察。以至於一個布口袋突然從天而降,都沒能及時回過神來。

“得手啦,得手啦!”眼前景色突然消失,緊跟著,耳畔歡呼聲四起。

“綁起來,綁起來,獻給大當家。我們抓了個小日本鬼子!”根本沒給他留反應餘地,突然出現的人群一邊歡呼著,一邊將他按在地上,用繩索將手和腳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我不是日本鬼子,我不是日本鬼子!”張鬆齡趕緊大聲為自己辯解,卻沒人肯相信。奮力掙紮,手腕和腳腕立刻疼得像刀子在紮。是豬蹄扣,曾經在自家附近看過屠夫殺豬的他,迅速放棄了掙脫綁縛這種不切實際的打算。豬蹄扣隻會越掙紮越緊,在情況未明之前,他沒有必要自討苦吃。

“大叔,大哥,我真的不是日本鬼子。我是中國人,我是學生!”感覺到自己被穿在一根木杆子上,抬著往某個方向走。他放緩了語氣,大聲哀求,“放開我吧,我真的不是日本鬼子。我自己跟你們走,決不半路逃跑!”

“你長得這麼矮,又這麼白淨,不是日本探子才怪!不想受零碎罪就閉嘴,等見了大當家,有你說話的時候!”有人隔著布口袋朝他頭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大聲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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