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饒之認為,‘大道無情’是指世間法則沒有情感,也無偏私,而道家的無情道,是指淡泊名利、地位,不受世間兒女私情的牽扯,隨心而欲,終有悟時。
隻是後來有人走了極端,便認為許多血緣情感,是羈絆、是束縛,便有了道家的‘無情道’是殺死血親以斷羈絆的一種,才形成了後來所謂的‘無情道’。
正因為如此,修‘無情道’的人都心狠手辣,沒有尋常人的感情,隨心所欲,不將世間生靈性命放在心裏——這在張饒之看來,已經有邪修的潛質。
而七百年前的孟鬆雲非同一般人物,他乃天縱之姿,又是道門魁首,這些道理他不會不明白的。
“老師當年也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些想法,也能算思路之一。”
長公主聽到這裏,點了點頭。
柳並舟話題一轉,問了一聲:
“‘大明宮’是陳太微的棲息之地,既然派藥,必是他的意思,這些藥派出去後,可有效果?”
毒蚊蠱之害非同小可,在‘她’的話中,神都城後來可是屍橫遍野。
“有效。”長公主說到這裏,神色有些凝重:
“我就是覺得奇怪。”
徐相宜補充了一句:
“不止有效,且免費贈送,並不限供應。”
他皺眉道:
“我也曾領了一份藥,發現這些‘藥’中並沒有藥材,隻是普通的水,但不平凡的,是水裏蘊含了三氣!”
柳並舟聽到這裏,已經隱隱猜到了端倪:
“妖氣?龍氣?生氣?”
“對。”徐相宜應了一聲。
“紫丸。”柳並舟嘆息道,想起了那枚顧煥之自姚家取走的紫丸。
丸裏隻有死氣,不見生機。
當時柳並舟猜測這生機是救了蘇妙真,如今看來,這丸中的‘生氣’恐怕已經被吸走,僅留下死丸而已——也就是說,顧後吸走了丸中的死氣,留出了純粹的生機,而這丸中的生機,則被陳太微用於救神都城的百姓。
“他到底想做什麼?”
長公主在初時得知這個結果之後,也摸不清楚陳太微的想法。
此人蠱惑了神啟帝,從某一方麵來說,神都城的災禍神啟帝固然是罪魁禍首,但這陳太微亦推波助瀾,罪不可恕。
若此事正如眾人猜測,無論是孟青峰、血蓮子還是陳太微都隻是一個化身,那麼這三人所圖非小,罪行累累。
陳太微修的是無情道,如入了魔的邪仙,他玷汙太祖屍身,與天妖一族合作,引來了這場洪災,血蚊蠱之事自然也與他有關。
一麵殺人、一麵救人,他這樣做必有目的。
“並舟。”長公主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問出自己此行目的:
“你當年是應天書局的參與者之一,在書局之上,有沒有打聽到他的目的?”
“沒有。”柳並舟輕輕的搖頭,他的眼圈逐漸泛紅,喊了一聲:
“師姐,我做錯事啦。”
他已經年近六旬,身為大儒,氣度非凡,沉穩鎮定。
可此時他說這話時,卻似是內疚無比,像是要哭出了聲。
“怎麼回事?”
長公主聞言吃了一驚,連忙發問。
柳並舟就說道:
“其實我在應天書局之上,確實得知了這血蚊蠱之禍。”他畢竟非同一般人,初時情緒失控,很快就收斂了心情,眨了眨眼睛,強行將淚水昏了回去:
“但此禍無藥可解,唯有順應天命。”
道消而魔長,魔長而道消,兩者自有平衡。
他將自己聽到‘她’提起神都先受洪禍,後受妖禍之事一說,提到了神都城死傷無數。
“老師臨終時殷切叮囑我絕不能妄勤歷史,可我仍未能堅守本心,想到災禍將至,心中惶恐忐忑,於是思來想去,忍不住告知了你破解蚊禍之法。”
此法是大慶朝遭受血蚊蠱禍害後,百姓自己發現,便如死裏求生,從屍山血海中刨出的一條生路。
他因為勤了憐憫之情,妄自改變歷史,使得這法子失效,血蚊蠱甚至遠比‘她’所說還要厲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