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美人心計(2 / 3)

至少,風險比嫁給胥吏或者郭解那樣的江湖豪傑得多。

“錢夠,掌櫃那邊,我還沒問。但從以前姐妹們的情況看,掌櫃為了給其他人一個盼頭,也不會過分為難我。”白藕也不隱瞞,壓低聲音,將自己的情況一一告知,“我那表弟,人品倒還靠得住,隻是做不了父母的主。如今其父母俱不在了,才有資格對我這個表姐照顧一二。”

“那就提前恭喜姐姐了!”紫菱聞聽,由衷地替白藕感到高興,笑著斟了一杯茶給對方,然後又將先前白藕為自己倒的那杯茶端起來,跟對方輕輕相碰。

“也恭喜妹妹!”白藕舉著茶杯,輕輕點頭。

兩個女子相視而笑,拿茶當做酒,一飲而盡。

舉手投足間,竟透出了幾分豪邁。

“你也要早做準備,趁著這次難得翻紅。”放下茶杯,白藕心情自覺輕鬆了許多,笑了笑,設身處地地替對方謀劃。“多存些錢財,然後聯係上家人來接你。或者有看起來可以托付終身的年青才俊,想辦法讓他贖了你去,哪怕實際上是自己掏私房錢。”

這是她通過多年觀察和自身實踐,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世間沒有不吃人肉的風月場。

東家和掌櫃把她們買下來,交給老鴇訓練培養,傳授歌舞琴棋等諸多本事,圖的就是從她們身上賺回足夠豐碩的收益。

當一個歌姬不再受客人追捧,或者年老色衰,被其所在的風月場掌櫃轉手賣掉,乃是必然的結局。再“善良”和“好話”的東家,都不會打破這個行規。

但是,為了給其他歌姬留下一線希望,東家們通常也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

以免因為一個已經沒有多少價值可榨的過氣歌姬,影響了整個風月場的士氣,得不償失。

所以,對於歌姬們來,無論當紅到什麼地步,都需要懂得“早做準備”四個字。

越當紅,越有機會攢下更多的錢,以便將來自贖自身。

越早,則越容易找到肯替自己出頭,或者值得自己托付的良人。

越早……

隻可惜,她的肺腑之言,紫菱似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隻管轉過身,對著銅鏡默默搖頭。

“怎麼,你還想繼續跟紅蓮、青蓮爭上一爭?她們倆可是都比你三歲呢,而女人,含苞待放的日子,總計也就三五年。”白藕對紫菱心存感激,繼續認真地奉勸。

“我不似姐姐,還能找到家人。”紫菱臉上的笑容再度消失,代之的,是濃鬱的苦澀與無奈,“姐姐莫不是忘了,我是從新羅來的?我來大宋的時候,還不到三歲。姓是人販子給的,自己的父母姓什麼,家住哪,我根本不記得。”

白藕聞聽,頓時覺得心中又愧又痛。愣愣半晌,才學著剛才紫菱安慰自己的模樣,從背後輕輕攏住了對方的肩膀,“可憐的妹子,原諒姐姐。姐姐不是故意要碰你心中的痛處。姐姐知道你是新羅人,卻不知道,你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憐。”

“也不算痛,被賣到大宋的新羅婦,又不止我一個。”紫菱咧了下嘴,繼續搖頭,“當初若是留在新羅那邊,恐怕不被亂兵害死,也得活活餓死。這會兒,屍體早就喂了野狗,根本沒機會活到現在。”

“妹子這模樣,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會餓死?”白藕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隻好努力將話題朝別處岔,“不過,回不去也好,倒也少了幾分牽掛。在這邊找個真心相待的公子,趁他被你迷得暈暈乎乎,快刀斬亂麻……”

“風月場中,怎麼可能找到真心?雙方都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酒醉時的話,酒醒之後,誰還會記得?”年紀和白藕差不多大,紫菱頭腦,卻遠比對方清醒。一邊拿出脂粉唇膏,對著鏡子給自己補妝,一邊快速打斷。

“那就找個好看的皮囊,也不算虧。”白藕貝齒輕咬,像是在替紫菱鼓勁兒,又像是在發狠,“還有,趁著這次翻紅,把才女之名做實。讀書人和有錢人,最好這個調調。隻要再有兩首類似於《臨江仙》的曲或者詞,你就能搏長安第一才女之名。再往後,即便隻吃老本,也夠你吃上好些年。”

“哪那麼容易啊?!”紫菱被分了心,唇膏明顯塗得過了界,苦笑著掏出巾子擦拭嘴唇,“你又不是沒見過,每當我唱完了《臨江仙》,多少所謂的才子試圖填曲相和。可連續兩個月下來,哪有一首,能夠真正與原來那首比肩?”

“那倒是!”白藕鬆開紫菱的肩膀,走到後者側前方,蹲下身,仰起頭,帶著幾分歉意,親手替她塗抹唇膏,“我來,你別動,也別話。你聽我啊,能寫出《臨江仙》的那位巡檢,肯定能寫出第二首。你與其在長安城裏尋找,不如想方設法,再請他為你寫一闕。詞也好,曲也罷,總之,一客不煩二主。”

怕再次弄壞唇膏,紫菱不敢回答,然而,臉上的笑容,卻愈發苦澀。

“怎麼,怕他誤會了你的意思,追到長安城來?”白藕化妝水平很高,動作也非常嫻熟。一邊迅速將唇線勾勒整齊,一邊繼續低聲調侃,“那樣,索性就嫁給了他。雖然他隻是個從九品,可長相不賴,嘴巴也甜。將來你未必不能妻憑夫貴!別動,別動,你這妮子,我馬上就弄完了,你一動,我就前功盡棄了。”

最後幾句,卻是她看到紫菱準備開口,所以急切地告誡。

後者聞聽,果然不敢亂動嘴唇。苦苦忍耐她把唇膏塗畢。才側過頭,幽幽地歎氣,“想什麼呢,你那晚沒聽人麼?他也是貨真價實的太翹楚,聖人門生。是因為不心得罪了人,才被趕到了窮鄉僻壤受苦。”

“那不是正好?你與他相逢於落魄之中,肯定不會被誤以為貪圖他的富貴。”白藕聽了,立刻笑著撫掌,“這可是送上門的好機會,你可千萬抓牢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那也要兩廂情願才行啊。”紫菱越,心裏越覺得失落,歎息聲也越來越低沉。

“你問過他,被他拒絕了?”白藕愣了楞,隨即再度用力撫掌,卻不是因為興奮,而是羞惱。“沒想到,他看著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居然是個睜眼瞎!”

“他可能,可能是嫌棄我的出身吧!”紫菱寫信得不到回音,連日來正憋得難受,此刻聽白藕替自己“伸張正義”,眼圈兒頓時開始發紅,“畢竟,他是讀書人,在乎臉麵。哪怕娶妾,據都必須出身於良家。而我非但是個風塵女子,來曆,來曆也不明不白?”

“這是他親口對你的?這廝,不願意就不願意罷了,話也得忒地惡毒!”白藕愈發羞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妹子,別生氣。沒了張屠戶,難道就要吃帶毛的豬?下才子有的是,更何況,他那首臨江仙,未必是他自己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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