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羽和方易應該是朋友,他知道方易的家,知道方易的飲食習慣,甚至有一條方易家的備用鑰匙。鑰匙宣告的是一種極其親密的關係,它允許持有人侵入那個人的生活區域,並且給予他自由活動的權利。
一想到能自由出入自己家的那個人極有可能懷著叵測心思,方易就覺得很恐懼。
在無人可依靠、無人可信任的時候,他認識並完全相信了詹羽。
陽光下的人影緩慢晃動。方易腦子裏一片混亂,葉寒還在辨認。除了屋頂上那幾個穿著警服的惡靈和詹羽一模一樣之外,他還從其他惡靈的臉上看到了詹羽不同年紀的相貌。十來歲的少年,七八歲的兒童,再往下就是在地麵亂爬的嬰孩了。
“都是詹羽……方易?”葉寒看得也頭疼。他倒是沒有方易動搖得那麼厲害,本來對詹羽的信任度就不高,一起侃侃小黃漫、打打火鍋還可以,反正他揣著什麼心思的人或惡靈都見過,並不覺得有多心驚。隻是轉頭看到方易臉色煞白,他有點不忍。
“他沒害過你。至少現在還沒害過你。”葉寒說,“別多想,如果他真的有問題,我會保護你。”
“……因為我身上的狗牙很重要?”方易咽了口唾沫,“詹羽呢?他又為了什麼接近我?我身上還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葉寒一時語塞。他想說狗牙當然很重要,三十多萬,我的全副身家。但又覺得不僅是這樣。方易也很重要,自己想要護著他,並不完全因為他身上戴著的東西。他下意識覺得這樣的話不太妥當,雖然一時也想不清楚為什麼不妥當,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握住了方易的手,擦去他手心冒出的冷汗。
方易漸漸冷靜下來。
他並非不相信葉寒說的“保護”。隻是這種保護是很短暫的。葉寒始終會帶著狗牙離開,而且這個離開的日子一天天臨近。
方易心想,老人們提及的那個孩子也許真的是詹羽。在他曾經住過的家裏,盤桓著這麼多的惡靈,而每一個惡靈都和他長得相似——方易隻能想到一個可能:這裏站著的每一個靈體,都是詹羽死過一次的證明。
從嬰孩時期,到二十多歲的現在,他每死一回,這裏就多出一個惡靈。
葉寒皺了皺眉:“有些不對勁。”
他見過的惡靈比方易見過的人還多。惡靈還帶著人的部分記憶,同時也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其中最顯著的一個特征,就是他們的移動都是帶著目的性的。
“惡靈的思考能力有限,但目的性很強。本來就是因為執念還在,所以沒法超脫,它們的係列動作一定帶著指向性,而且活動的願望非常強烈,不會有這種……呆站著的情況出現。”
被葉寒的話帶動的方易一時也沒空傷懷了。他想起自己所遇到的惡靈,無論是想和他親吻、擁抱的,還是祝正義或者小學班主任,確實都帶著強烈的目的性。陳小禾在惡意值升高的時候,也對診所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恨意。
方易問:“所以是怎麼回事?”
葉寒從包裏掏出一塊圓形的小玻璃片,隔著玻璃片觀察惡靈。
“……這些都是不完整的靈體。”葉寒說,“少了些東西。”
正想問他究竟少了什麼,身後的山路上傳來一聲驚呼。
兩人回頭,看到一個老婆子站在另一頭,慌張地朝他們招手。“回來!快回來!別走過去!”
方易立刻認出她就是昨天坐在方家門口剝豆子的老人。兩人向老人走過去。老人拍著胸口,驚慌不已:“方易……你不要過去,千萬別過去……那個地方太髒了。”
“張媽。”方易說,“那裏以前住的什麼人?”
老婆子詫異地看著他:“你……你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