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很近,但走起來頗遠。一路下坡過去,兩人經過一叢叢熱鬧的花樹,但沒有聽到任何活物的聲音,靜得有些可怕。
山路不太平整,似乎很久沒人走過了。葉寒折了路上的樹枝,把上麵的葉擼下來,用鼻子不斷地嗅。想到他說自己三年沒跟人說過話,應該也三年沒聞過花香葉香,方易覺得他挺可憐的,又有些同情。
“你聞聞。”葉寒把手指遞到他鼻子底下,“這樣搓搓搓之後,聞起來挺香的,有點桂花糕的味道。”
方易:“……這是桂樹的葉子,沒有你說的那種味道。”
葉寒:“有的,你想象一下。桂花糕,哎還是桂花酒吧。可以做菜可以直接喝。香。”
方易默默扶額:“你能說點除了吃之外的事情嗎?”
葉寒說不能,在我沒有補足三年的份額之前都不能。方易很想笑,但是又確實覺得他太可憐了,矛盾的情緒在臉上凝成一個怪異的笑。葉寒看懂了他笑容裏的嘲諷,把沾滿植物汁液的手指伸過來,在他臉上捏了一把:“笑什麼。”
方易把他的手打下去:“沒什麼。回去給你買桂花糕。”
幾間平房被竹林環繞,透出的都是森森鬼氣。竹子太高,像是多年沒人侍弄修整,不少都在高處歪歪扭扭地倒了下來。
方易和葉寒在山腰偏下的地方站定了。
“太多了……”葉寒皺眉。
縱然是他,也從未看到過在一個建築物裏會存在這麼多個惡靈。惡靈們有大有小,但都是正常的人形,隻是大多不移動。它們站在竹林之間,或者坐在屋頂上,透過窗子還看到屋裏也擠擠挨挨地塞滿了麵目模糊的人類形態。
平房非常破,門窗都爛了。和它周圍的焚燒痕跡一樣,平房也像是被烈火燎過,但燒得不完全,牆體發黑,木製的門還剩下黑乎乎的一點掛在上麵。黝黑的幾張臉掛在窗邊,緩緩轉動,白色的眼瞳裏什麼都沒有。
方易的腿有點軟。係統隱約發出怪聲,但提示音並不清晰。這說明他所在的位置很邊緣,隻要再往前走多幾步,就立刻進入惡靈會發現他的範圍了。
“回去吧……”方易說,“回去處理完我媽的東西我們就走。”
和對他沒個好臉的活人相比,這些死物更可怕。
他後退一步,背脊撞在葉寒的胸前。葉寒抓住他肩膀,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等等。方易覺得自己的耳朵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躥紅。
葉寒讓他看平房的屋頂。“那幾個,好像有點眼熟。”
屋頂上站著好幾個惡靈。有些惡靈抬頭朝著方易和葉寒的方向望過來,腦袋轉來轉去,似是什麼都沒注意到。
明亮的光線照得那些人形的臉部稍微浮現出輪廓。它們並不是全黑的,細細觀察□□出來的手腳和臉部,還是能看出大致的模樣。
背脊的涼氣蹭蹭蹭竄上來,一下就把方易發熱的臉變成了慘白。
“詹……詹羽?”
屋頂上的惡靈似乎聽到了聲音,幾個腦袋呼的一轉,全朝向他們這邊。
於是看得更加清楚了:圓臉,稚嫩的輪廓,空無一物的大眼睛,甚至連發型也是一樣的。
“看衣服,方易。”葉寒提醒他,“民警製服是那樣的嗎?”
雖然全都變了色,但製服的輪廓和設計還是能分辨出來。那屋頂上至少站著四個和詹羽一模一樣的惡靈。
方易點點頭,想到這個事實太匪夷所思,又立刻搖搖頭。他又驚又怕,反手抓著葉寒衣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發抖。
之前已經有過一些懷疑,但方易卻從未真的將詹羽劃入惡靈那一邊。在他心裏,那個娃娃臉的警察是人類,是方易的朋友,隻是他身上有許多秘密而已。誰沒有秘密?自己不也揣著個巨大的秘密,不可告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