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是玉質的,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悅耳。雲天候手執一子穩穩落下,啪嗒一聲。
江聘站在一側看著,凝神不語。
隻見局中白子呈勢如破竹之勢,勝負一眼便可知。
傅時琇緊抿著唇,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枚剔透的黑子,躊躇不定。他一會看看棋盤,一會望望對麵雲天候的臉色,一會再看看旁邊香爐上的煙。
半炷香過去,他就在那維持著一個動作僵持著。不落子,不言敗,也不求和。
雲天候看了他半晌,也未出聲打擾,隻是掀了袍子起身去迎江聘。
他遣了下人去拿了些新製的點心,笑著伸手指向旁邊的紅木椅,“江小公子遠道而來,我身為主人反倒有失遠迎,真是慚愧慚愧。來,這邊請。”
“侯爺如此客氣,晚輩才是慚愧。”江聘現在心情很好,他朗聲笑著回了雲天候一禮。再從阿三手中取過一幅卷軸遞過去,言語間皆是謙卑。
“晚輩偶得前朝柳大師佳作,知侯爺乃其中大家,不敢徒留手中辱沒此畫,特前來獻畫。順便求得侯爺指點幾句,讓晚輩知曉其中門道。”
這話江聘在家裏琢磨了半天才敢說出來。言簡意賅,馬屁卻是拍的溜溜響。
我誇了你是大家,還低姿態地把畫給了你。末了還怕你收禮尷尬,給你尋了個台階下,讓你指點我一二。
看著雲天候明顯的欣喜表情,江小爺更樂了。瞧他的馬屁拍的多到位,多貼心。
他一進門,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傅時琇。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江聘的心本還縮了一下,以為自己遇到了個勁敵。
但越觀察下來,他就越不以為意了。
這個傅時琇,性子忒過自大,好麵子,還虛榮。舉棋不定,猶疑未決。而且懼於失敗,死要麵子活受罪。
雲天候的棋藝在上京都是數得上名次的好,一個年輕人輸給他本是件太正常的事。他倒好,猶猶疑疑,總想著鑽空子,一點兒痛快勁都沒有。
輸了便就是輸了,在那拖著就能得著好兒了?棋品看人品,這人不行。
江聘趁著雲天候展畫軸的時候抽空瞟了他一眼,不屑地挑眉一笑。原以為你是個野鳳凰,沒想到就是個弱菜雞。
小爺我為了二姑娘無所畏懼!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傅時琇心裏更鬱悶了。
他氣哼哼地把黑子投進棋笥裏,雙手一拱,“侯爺棋技了得,晚輩甘拜下風。若再得閑,不如再來兩局,也讓晚輩再開開眼界。”
這語氣就不太好了。一股子我今個倒黴沒發揮好才輸給你的不服氣勁兒。
江聘朝他勾唇笑了下,眼神輕屑地飄過。這種人,真是沒勁透了。
雲天候根本沒理他說什麼,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惦記著手上的畫。筆底生風,活色生香,卻是像是柳大師的真跡。
他頓了下,朝著江聘點了點頭,“江小公子慢坐,我這書房裏也有副大師真跡。等我前去取來,咱們慢慢商討。”
江聘自是沒有二話。他站起身又施了一禮,便看著雲天候急匆匆地出門走遠。
現在好了,屋裏頭就剩了兩個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當然,這隻是江小爺單方麵的想法。傅時琇他暫時還沒領會到江小爺邪惡力量的強大。
所以,他才能這麼歡快地繼續蹦躂。
“江兄,久仰大名。”傅時琇熱情地朝著江聘雙手拱起,施了一禮。
“噢。”江小爺換了個坐姿,懶洋洋地伸了個腰,應得不冷不熱。
“”反差好大。
傅時琇沒在意他的冷淡,反而笑得更加燦爛,“愚弟剛聞江兄高談闊論,想必定是才高八鬥之人,不如咱們二人趁現在切磋切磋?”
“嗬。”江小爺手托著腮幫子,冷冷笑了一下。
“不如對詩吧。我出上句,你接下句。”傅時琇高興地搓了搓手,“咱們就對前朝大家的詩,玩的就是舊貌換新顏。”
江聘盯著他的臉看,默不作聲。
“這第一句嘛,愚弟便出個‘兩岸猿聲啼不住’。江兄看該如何對?”
“一二三四五六七。”江聘微微一笑,答的痛快。
“”傅時琇有點懵。
不過沒關係,咱臉皮厚啊。
“江兄果真不按套路出牌,性情中人。”傅時琇尷尬地笑了兩聲,“這第二句嘛,便對‘桃花潭水深千尺’。”
“一二三四五六七。”
“”傅時琇鍥而不舍,“夜來城外一尺雪?”
“七六五四三二一。”江聘麵不改色,眼睛挑釁地一眯。
“江兄高才!”傅時琇沉著臉擼了把袖子,掀袍坐下,“咱們不對詩了。聊聊閑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