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熙熙攘攘的天橋街上,江聘搬了個小躺椅出去在茶館外麵喝茶。陽光挺刺眼,他就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攬著袖子擋住臉。
寬袍大袖,上麵繡著祥雲紋,幹淨亮堂的白色素錦在太陽底下泛著光。襯得他露在外麵的手更加潔白。
別說,就這高難度的動作,他駕馭得還挺好。
身子半點兒沒晃,茶水半分沒灑。
一陣小風吹過來,江聘舒服得歎了口氣,哼著小曲兒把白瓷茶杯湊到唇邊。啪嗒一聲抿了一口,再用舌尖卷了條茶葉含進嘴裏,嚼兩下。
不錯,這君山銀針的味還真挺好。苦中帶香。
這把先生氣得咳喘病犯了被攆回家的滋味也挺好。閑中得樂。
就是這相思的味道不怎麼舒坦。他這心裏空落落的,癢得慌。
二姑娘啊。二姑娘做什麼呢?
“公子,大事不好啊。”他這頭兒正心癢難耐,阿三就騰雲駕霧般從街的那頭奔過來。大聲叫喊著,汗珠子滴成了串,“公子公子”
江聘把眯起來的眼睛掀開了條縫兒,不耐煩地瞅向他。見他大汗淋漓的樣子,又嫌棄地往旁邊移了三寸地。
阿三的祖上是南方打漁的,南部靠海的那邊,口音有些奇怪。平時還好,著急時就多顯出來了三分。這公子公子連著的叫,聽在旁人的耳朵裏,就成了“公雞公雞”。
他還叉著腰在那喘粗氣,江聘冷笑了一聲,順著他的話頭往下接了句,“咯咯噠。”
阿三:“”
“我聽雲天候書房的小青桃說,侯府裏前幾日來了個外客,還在府裏住下了。”阿三麵紅耳赤地接下了江聘的嘲諷,哼哧哼哧地把打探出來的小道消息都說出來,“小青桃還說,那外客原是侯爺的門生,今年進京趕考來了。”
有外男住進了他家二姑娘的家裏。不是好事。
江小爺心中警鈴大作,把閑散翹著的二郎腿放下來,語氣有些嚴肅,“小青桃還說什麼了?”
“小青桃就知道這些,剩下的奴才是打探的倚梅院的大紅袍。”阿三抿了把鼻尖上的汗,任勞任怨地繼續彙報。
“大紅袍說,今天上午侯夫人和傅姨娘在屋裏吵起來了。她沒敢細打聽,就聽著了一句。姨娘說,‘夫人那麼崇尚同甘共苦的夫妻之道,怎麼不給大姑娘也選個窮酸書生?’”
夫妻之道?選個?窮酸書生?
我呸!見了鬼的侯夫人放了個黃鼠狼的五穀之氣!
江小爺瞬間暴走,手一揚就把還剩大半杯的茶葉都潑到了阿三的臉上,“豈有此理!”
阿三:“”
“不行,我不能坐視不理。我得有點動作。”江聘背著手在茶館門口踱來踱去,烈日灼灼之下,他頭頂好似都冒了青煙。
忽的,他又停下來,手指著洗雲齋的方向,疾聲厲色,“去,給小爺挑兩幅最名貴的字畫來,小爺明日要去雲天候府登門拜訪。”
“公子,您去人家侯府幹嘛啊?”阿三愁眉苦臉地抹了把臉上的茶葉沫子,好言好語地勸,“您也別太著急,這親事哪是那麼容易定的,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呢。何況,侯夫人說的書生也不一定就是那個門客啊。”
“要等真定下來了,小爺哭都找不著門去。”江聘急火火地踹了他一腳,“小爺管那書生是誰,隻要不是我,就都得給攪和黃了!快、滾!”
暴脾氣江小爺發了威,倒黴阿三抱頭鼠竄。
看著阿三急三火四往外跑的背影,江聘摔了袍子,氣哼哼地往茶館裏走,“掌櫃的,結賬!”
他得趕緊回家。想想對策。
茶啥時候喝都行,二姑娘可不能讓別人給搶走了。
去他娘的侯夫人吧。我、呸!
屋裏,小謀仙正拿著塊銀子放到嘴裏咬。見他進來,笑眯眯地招了招手,“哎,江大公子,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
聞言,江聘的眼珠子刷的瞪起。見他那副要砸場子的樣子,小謀仙心裏一凜,趕緊圓話兒,“放心放心,你看這屋裏哪有人?就我一人兒聽見了。誰讓你聲兒那麼大。”
“你想做什麼?”江聘斜著眼睛看他,“敢往外說一個字,小爺敲碎了你的肋巴骨。”
江小爺又凶殘又血腥。
“那個門客。你想知道他是誰嗎?”小謀仙也不生氣,他嘿嘿一樂,手指頭撚了撚,循循善誘,“我知道啊。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