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葶藶也呆站在那裏,一隻耳上還戴著顆翠綠欲滴的翡翠珠子,另一隻耳垂卻被她捏得有點發紅。就像她現在臉頰上的顏色,粉嫩嫩,紅撲撲,好似雪中綻放的一朵粉梅。
她跑的急,有些累。纖細的手指撫著胸脯,上下起伏著。指甲上塗了蔻丹,不是特別濃烈的紅色,就是那種輕描淡寫般的,水色氤氳。
眼睛裏也是這樣的,波光瀲灩。
江聘立在她上方的那節台階上,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搭在腰前。就那麼直愣愣地站著,腰板挺拔的像顆油鬆。
可眼珠卻是直勾勾的不會動了。
他那美得像畫中人般的二姑娘呀,雙瞳剪水,皓齒星眸。隻是看了一眼,就讓他的心倏地一下子軟成了一汪水。
那水兒暖融融的,甜滋滋的,順著經脈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舒爽得徹心徹骨。
“公子?”阿三輕輕推搡了下他的腰,叫了他一聲。
“嗯?”江聘應了句,卻是沒動。
“您您給姑娘讓個道兒啊。”阿三無奈地歎了口氣,扯著他的袖子往旁邊邁了一步。
樓梯狹窄,拐角處擺了盆裝飾用的君子蘭。葉子碧綠,上麵開滿了橘紅色的花,擁擠的一小簇。
江聘被他推搡地絆了下腳,身子不受控製地往旁邊歪斜,手下意識地就掐上了一朵還沒開的花苞。
花莖脆嫩,他指甲猛的一滑,便是哢嚓一聲。那朵含苞待放的蘭花旋即落入了他的手裏,白皙手心上一抹橘紅,嬌羞又矜持。
這樣大的一番動作,可他的眼神卻是從未離開。
鶴葶藶愣了一瞬,隨即急急地躲開他火一樣熱烈的眼神,手扶著欄杆便欲繼續往上麵走。
行動間,身後的紗質裙擺挽成了朵漂亮的花,輕飄飄拂過江聘的衣擺下垂。
他呆滯地伸手去摸了把,隻碰到了一點點。衣料子癢癢地滑過他的指尖兒,也刮蹭著他的心尖兒。
看著她的背影,江聘幾乎是脫口而出般地喚了一句,“二姑娘”
聲音不大,輕輕的。卻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鶴葶藶握著欄杆的指尖一顫,頓住了腳。
粟米的眉毛則一下子就豎了起來,她轉過身把鶴葶藶攔在身後,怒氣衝衝地質問出聲,“你是何人?怎麼知道我們姑娘排行第二?”
看著江聘的臉,她其實是有些印象的。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可卻又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也不怪粟米,上次在洗筆池相遇是三月的初旬。轉眼間,一個半月已過,忙忙碌碌間,她也早記不清了那日的鬧劇。那登徒子的臉在她心中更是模糊得不成樣子。
再加上三月的湖水冷,江聘剛被狗追了一路,被泡得麵皮發白,嘴唇青紫,一副狼狽衰氣的樣子。和現在的名門公子像簡直是天差地別。
她隻顧著全心全意地護著鶴葶藶,眼珠子瞪得像隻護崽的母雞。
“我”江聘動動唇,說不出話來。
江聘長得俊,劍眉英挺,鼻梁高聳,臉頰刀削斧鑿般的硬朗。可配上那雙晶亮的黑眼珠,卻又柔和下來。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了一點,表情茫然又無措。還有著些懊悔。
剛才那會兒他肯定是著了魔。要不怎麼能那麼心急?心急,辦了錯事。
“好了,粟米。”鶴葶藶仍舊背著身,手指向後扯了下她的衣後擺,聲音輕輕,“別在這裏鬧,咱們走吧。”
她是認出了那個人的。一個人的外貌很容易就改變,但周身的氣質卻是難以掩藏。
滿眼的桀驁,滿身的韌勁。這樣的人,見一麵就難忘。何況,他反反複複在她麵前出現了那麼多次。
蓮池,荷包,糖畫兒,還有現在。
鶴葶藶覺得她心裏快要亂成了一團麻。不是因為耳墜子,而是因為剛剛匆匆一瞥間他溫暖的不像話的眼睛,還有手背上那道淡淡的。月牙兒一樣的疤。
這是第四次見麵了
那他到底是誰呢?
“姑娘。”江聘這次學乖了,他微微施了一禮,聲音拿捏的溫和有禮,如玉般潤和,“你們是要去三樓的隔間兒嗎?”
“我們姑娘的耳墜子落在了那兒一隻,現在想去找找。”江聘裝得人模人樣,粟米看著他的臉,稍稍放了點心,開口跟他解釋,“雲天侯的那個間兒。怎麼?不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