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緩緩地駕劍繞圈,接著便加快了速度,到後來便開始上下起伏,側旋飛掠,急停急起,足足玩了大半個時辰,方才盡興飛下。
如果不是怕夜間有什麼不妥,他恐怕早禦劍飛掠連霞七十二峰了!
僅僅如此,便足以使他在夢中也能笑醒過來。
明天,就是明天,一定要好好地玩一下!
可在他還沒有想好明天的計劃之前,林閣已在門前等著他下來。
看著林閣似笑非笑的臉色,李珣這才知道,自己在天上的放肆行徑,下麵的林閣都已經收入眼中。幸好,林閣還是一貫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隻是招了招手,讓他進屋。
說起來,極少見到林閣的主動邀請,李珣一時也有些受寵若驚,忙收劍跟著去了。
隻是這次,似乎又有不同。
林閣進了屋,腳步不停,竟往樓上走去。李珣有些遲疑,這幾個月來,他還未到樓上去過,他隱約知道,這樓上是林閣的私密空間,向不喜他人涉足,今日卻是怎麼了?
心中這麼想,但也隻是停了一下,便繼續跟上。
到了樓上,他看著林閣直入內室,卻不敢再進,隻是恭謹等在外廳。
林閣隻一會兒便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個玉盒。
將盒子扔在桌上,他坐了下來,突地問了一句:“老四回來了?”
李珣知他說的“老四”是指明璣,忙應了一聲,心中卻暗笑這稱呼與佳人是何等的不相配。
林閣仍是有氣無力地發話:“把劍拿來!”
李珣忙把劍雙手奉上,此時他已明白,林閣必是從這把劍上知曉了明璣的消息。
林閣將劍出鞘半尺,略一打量,卻是一奇。
“回龍槽?好絕的心思!”
他抬起頭來,看向李珣道:“你做的?”
李珣忙點頭稱是。林閣又讚了一聲:“敢舍方可得,做得好!”
這麼明顯的稱讚,李珣還是第一次聽到,自然心中暗喜,隻是臉上當然不敢太過放肆。
林閣將長劍整個地抽出來,手指一彈,劍身發出了一聲清亮的震音。他臉上略有些追憶之色:“當四妹拿到此劍,初時也想到了‘回龍槽’的手法,你師祖讚的也是這一句……”
李珣略有尷尬,原來挨這一聲讚,卻是有典故的。
“不過,最終四妹還是沒用這一方法,因為你師祖覺得她那時性子剛烈,一言不和便拔劍相向是常有的事,以‘回龍槽’抑製寶劍靈性,並激發煞氣,於她的修行有礙……但你卻沒有這個問題。”
林閣的手指貼著劍脊處的血紋,緩緩上移:“你的性子和我很像,小小年紀,做事便謀定而後動,能忍常人之所不能。所以,你才能在坐忘峰七年,還留下命來……
“當然,明璣現在也磨練得差不多了……不,她現在心思淵深,機心敏銳,倒是遠超你我,難得的是她卻能立誌精修,不為外物縈心,這一點我自愧不如。今後你要學她,才是正途。”
李珣唯唯諾諾,應了下來。
不過,林閣的那兩句評句,即“謀定而後動,忍常人之所不能”的話,卻還是讓他心跳略微加速,幾乎認為是林閣已經看出了什麼。
林閣卻一點異樣也沒有,眼中迷離之色更濃:“我年少之時,也總把一些事憋在心裏,不但不說出來,而且不讓人看透。說得好聽些是有擔當,說得難聽些便是不自量。”
看著李珣臉上顯出的尷尬,林閣微笑起來:“現在你還小,當然不知道這種作法的害處。初時你隻覺得什麼事都能自己解決,也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久而久之開始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卻是等閑事了……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樓外一陣風吹來,卷動門窗紗簾,陰影晃動,在刹那間擋住了林閣的半邊臉龐。
不知為什麼,李珣隻覺得林閣那邊有一個扭曲的黑影,在燈火閃滅間,大吼一聲,直撞入他心中來。
他忍不住退了半步,背上冷汗刷地流下。
風過,夜明珠的光亮溫潤如昔,隻是眼前的林閣卻讓他再也無法解讀。
恍恍惚惚中,隻聽得林閣溫聲道:“你,知道我的往事嗎?”
李珣抽動嘴角,想說不知道,但又沒那個膽子,隻好點了點頭。
林閣又問:“你覺得,我當年行事,可稱得上自以為是,剛愎自用?”
李珣心中叫苦,這種事情,他當徒弟的怎麼置喙?平日裏當故事聽都已經很尷尬了,現在又要在當事人麵前評論,若在處世嚴謹的長輩麵前,這可是個大不敬的罪名呢!
可是,林閣的話他又不能不回答,腦子裏轉了幾圈,他隻能道:“弟子在感情一事上,呃……稚嫩得很!”
他也知道,這種避重就輕的法子,是蒙混不過的,便很快又道:“弟子隻是聽師兄們說,感情一事最是微妙,平日裏不管多麼精明的人,若陷在此中,便會如傻子一般,平日裏的心計,十成中未必能有一成……”
“哈,傻子一般!果真是如傻子一般!”
林閣聞言大笑,李珣心中連迭地叫苦,隻覺得這笑聲委實詭異得很,他根本探不出其中感情的傾向,又怎能對症下藥,應付過去?
林閣笑了很久,直笑到眼淚也掉出來,這才指著李珣道:“你說,誰是傻子?”
“我是傻子!就因為我是傻子才會過來聽你說話!”李珣心中暗罵。
當然,這話是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他隻好強笑道:“弟子不知!”
林閣笑容漸漸斂去,最終搖了搖頭,又恢複了平日裏頹廢無力的模樣,他道:“罷了罷了,讓你說的確是在為難你!算了,我們不說這個,我今日與你說這些話,隻想要你明白今後為人處世的方向。記著,學老四,莫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