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媚一愣,微一抿唇,幾乎未做思考,堅決道:“我不選。”
林樂邦難以置信,“你想為了這樣一個外人,和我們反目成仇?”
“爸,我不想和任何人反目成仇,”眼前泛起霧氣,她用力地眨了一下,“對我都是重要的人,為什麼非得逼我選一個舍一個?”
陸青崖站起身,抓著林媚的手腕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一低頭,瞧見她睫毛已被淚水給濡了。
他歎聲氣,“先別和叔叔爭了,順著他吧。”
他們在這兒爭,夾在中間難受的還是她。
“叔叔,這是我的錯,別讓林媚來當這個壞人。我答應您,如果您跟阿姨不願意,我絕對不到你們麵前來叨擾。”
林樂邦焉能聽不出陸青崖話裏的深意,“你還想跟我女兒偷偷見麵?”
陸青崖隻:“我不會放棄她。”
林樂邦本打算去朋友家還書,現在也沒了心意。
看著陸青崖,冷聲道:“我是沒這個本事限製你倆見麵,但你要是打什麼持久戰的主意,以為時間長了就能得到我們諒解,我隻告訴你兩個字,沒門。”
意思擺明了,有本事就這麼耗著,偷偷摸摸見麵,但要想得到承認,想正大光明地領證擺席,以林家的女婿自居,門都沒有。
林媚出來給林樂邦送鑰匙,衣服穿得不多,隻在家居服外麵罩了一件比較厚的毛衫。
她感冒了,話甕聲甕氣的。
陸青崖不想讓她在風口處久站,把她往林樂邦那兒推了推,“上去吧,新年陪陪家人,我一會兒就走了。”
林媚望著他,“你……”
陸青崖什麼也不再,眼神示意她先回去。
林樂邦抓著林媚手臂往回帶,看也沒看陸青崖一眼。
快進門的時候,林媚回頭望了一眼。
陸青崖還站在原處,身影高大而蕭索。
進屋,盧巧春從廚房出來,“送個鑰匙,怎麼去這半——”
看見林樂邦和林媚的臉色,一愣,“怎麼了?”
“樓下,碰見姓陸的。”
盧巧春神情一變,“他還敢來,我非得教訓教訓他不可……”
“媽,人已經走了。”
“你別幫他話!”
林媚背靠著鞋櫃,蹬掉了腳上的靴子,沒走進來,垂頭站在那兒。
聲音是啞的,興許是因為感冒,“……媽,您想過一個問題嗎?您和爸百年之後,眼鏡兒也長大成家……沒有陸青崖,我會一個人。”
盧巧春愣著。
林媚走進屋,往房間裏尋杯子倒熱水喝。
鼻子堵住了,抽幾下,耳朵也嗡嗡響。
她摸手機,給陸青崖打電話。
“回去了嗎?”
“回去了。到我爸那兒去一趟,中午就走。”頓了頓,陸青崖,“……我們時間還長。你別難過,叔叔這反應很正常……”
“如果,”林媚輕聲,“我是如果……我頂不住壓力……你會怪我嗎?”
那邊沉默一霎,“不會。”
“我……”
陸青崖截斷她,“壓力大了,可以跟我提分手,但答應不答應還得看我心情。”
林媚:“你敢答應。”
陸青崖笑了。
敲門聲。
臥室門本來就沒關,盧巧春也就順手推開了。開門見她在打電話,臉一板,把一碗熱騰騰的薑湯擱在床邊櫃子上,掉頭就走。
薑湯一股濃烈的味兒,熏著眼睛。
林媚咬牙喝了一口,被辣得不出話。
聽見那端陸青崖歎氣道歉。
“為什麼道歉?”
陸青崖:“要道歉的多了,讓你跟你爸媽鬧僵,你生病了我還得馬上歸隊,不能陪著你。”
林媚笑:“隻是感冒,不至於的。”
陸青崖坐在往老城區的出租車上,空調熱氣烘得濕透的褲子漸漸蒸發,半幹不幹地黏在腿上。
很深重的無力感襲擊了他。
倒不為不能取得林媚父母的諒解,而是因為讓林媚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
她這個人有一股韌勁,好像總能夠包容一切。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心氣高,惹她生氣又不肯道歉。她明明有一萬種理由不原諒,可每回還是在他拐彎抹角示好之後,坦然地接受。
人活得太過肆意妄為,總會在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上絆得頭破血流。
後來才明白,不是她寬容,是年少無知的時候,他享受愛,卻並不真正懂得愛。
他真想問她一句,自己何德何能。
“林媚。”
“嗯?”
陸青崖卻沉默下去。
有些話還是不出口,隻能在心裏起誓。
今後,愛她,嗬護她,以他的生命和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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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莫一笑夫婦把林言謹送回來,林媚順道留他們吃飯。
場麵上有點愁雲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