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得很單薄,就一件薄薄的黑色恤。
頭發很久沒打理了,有點長,蓋過了眉毛,快要遮住眼睛,整個人帶著一種不出的陰沉的氣息,和那潮濕灰暗的氣一樣。
陸青崖沒帶他進區,林媚猜想可能是因為他爸爸在家。
兩個繞著區外麵的路,走到了河邊。
河岸上用鐵索和水泥墩子組成了欄杆,陸青崖就坐在水泥墩子上,弓著腰,手揣在褲子口袋裏,很平淡地問她:“什麼事?”
這樣的語氣,多少讓林媚有點忐忑。
可她看到早孕試紙結果以來,已經一個人忐忑失眠了整整一周,這件事情,她必須要告訴陸青崖。
斟酌著,先問他:“……你還好嗎?”
陸青崖抬起頭來看著她。
那目光不清楚,似乎有很多的內容,但也似乎隻是單純的一瞥。
林媚手指掐著掌心,心髒提起來,聲音是虛浮的,“……陸青崖,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懷孕了。”
安靜了大概有三秒?五秒?
或者更久。
陸青崖冷聲問:“……你也拿這個來試探我?”
林媚有點懵,“也?……還有誰試探你?”
陸青崖嗤了一聲,“還真是試探?無聊不無聊。”
“還有誰?陸青崖,你是不是……”
“我要是想,等著給我生孩子的女人一大堆。”陸青崖盯著她,“……你不就想聽這個答案嗎?——‘生吧,我養’。”
一股熱血直衝上頭,林媚按捺呼吸,“……陸青崖,我沒空試探你,我是真的懷孕了。”
“哦。”陸青崖瞧著她,“……生吧,我養。”
語氣一股嘲弄的笑意。
林媚捏緊了手指,全身都在微微發顫,到底沒忍住,衝過去就想抽他耳刮子,但手臂被一把擭住。
他不耐煩,“別鬧了行不行,幼稚不幼稚。”
把她往後一推。
“我幼稚?”林媚退了半步,“……陸青崖,你還沒資格我幼稚。除了賽車,你考慮過未來嗎?有過一點半點的規劃嗎?你現在就一個高中文憑,真準備指望你賽車第三名的成績闖出一條路嗎?”
陸青崖眯住眼,“……你再一遍?”
“踩到你痛腳了?”心髒仿佛被人剖開了,憤怒和痛苦格外鮮血淋漓,“……我以為你表麵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上是個有擔當的人,我看錯你了!”
陸青崖冷笑一聲,“我都了讓你生下來,你還想怎樣?有完沒完了?”
林媚卸下自己的提包,想也沒想,直照著陸青崖掄過去。
“咚”的一聲,砸在了他手臂上。包脫手,東西撒了一地。
他倆麵對麵站著,同樣的胸膛起伏。
“陸青崖,”林媚咬著牙,憤怒讓她腦袋一片混亂,隻撿著最重的話,一字一句化成利劍紮過去,“……你以為你那群兄弟為什麼圍著你轉?你耀武揚威的一切都是你爸給你的,沒了他你什麼都不是!”
她看見陸青崖眼裏怒火燃燒,拳頭捏得死緊,恐怕下一秒就要朝她掄過來。
然而沒有,他隻是驟然轉過身去。
“陸青崖,你要是現在走了,就別想再見我!”
身影頓了一下,“那就一輩子都別見了。”
***
單東亭聽完沉默許久,苦笑道:“……老陸這人啊,我真不想他,後來那一切都是他活該。”
那真是血肉模糊的一場對話,以至於那時候冷靜下來了依然耿耿於懷。
最親密的人,往往最能一針見血。
單東亭看向林媚,“林老師,你願意聽,我就替老陸解釋兩句。”
“……你。”
“那就一條一條吧。他為什麼‘也’,是因為之前發生了個事兒,”單東亭哭笑不得,“邱博和婷婷,他倆分分合合好多次,你已經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