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度集中和緊張之下,累的感覺很快消退,大家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夜色之中,橙色的背心彙成了一股溪流,聯通了砂石廠,運輸卡車和堤岸。
沒有一人叫苦叫累。
手套磨破了,扔掉,直接用手。
帽子濕透了,摘下來抖一抖,繼續戴上。
一時,兩時,三時……
光大亮的時候,7萬個沙包終於全部裝填完畢。
他們卻一刻也沒有休息,把沙包裝上車,裝不下的,就流水線運輸。
五十斤重的沙包,一個接著一個,一刻不停地在戰士地手臂之間,向著遠處地堤岸傳遞下去。
潰口附近,鐵籠已經紮好了。
很快,第一個鐵籠被裝填完畢,十幾人抓著鐵絲,喊著一二三,把籠子推下水。
第二個、第三個……等第七個鐵籠子下餃子似的落水之後,潰口處的水勢終於減緩。
河流中間的部分,人力不能及,大家把裝好的鐵籠子推上挖掘機的鏟鬥,再由人工操作,把鏟鬥中的沙包和鐵籠子推入河水之中……
整整8時不眠不休的作業,到中午11點,缺口終於被沙包組成的屏障成功堵住。為了加固工程,又在沙包的外圍,打下了一排深入河床的木樁。
缺口的每一處都檢查之後,這一晚的搶險工作,終於鳴金收兵。
沒有人話。
年輕的戰士們直接在堤岸的泥地上,在沒有拋投完的沙包上或躺或坐地睡著了。
他們實在太累了。
半時後,隨軍的醫療兵上了堤岸給戰士們醫診,一車熱騰騰的盒飯也送了過來。
陸青崖拿礦泉水洗了一把臉,清醒了些,站起身到堤岸上去巡視。
關逸陽恢複得快,已經端著盒飯生龍活虎地跟李昊聊起來了,雖然多半是他嘰裏呱啦一大串,李昊才回他一個“嗯”字。
再往前看,虞川手裏拿著帽子,整個人死魚一樣地攤在沙包上。
陸青崖走過去,拿沾著泥水的靴子踢了踢他腿:笑問:“還站得起來吧?”
虞川丟給他一個“當我死了”的眼神。
“那邊有盒飯,過去領一盒,吃點熱的,去車上休息休息。”
虞川“嗯”了聲。
陸青崖又繼續往前走,卻見一個醫療兵正在往姚旭手掌心裏上藥。
“怎麼了?”
“沒事……”
陸青崖蹲下身去一看,姚旭的手掌腫得老高,滿是鐵絲籠勒出來的血痕。
“沒戴手套?”
“之前那副磨爛了,沒時間去拿新的……”
醫療兵:“他體力透支太嚴重了,剛給他兌了點兒葡萄糖。”
陸青崖拍他腦袋,“下回拚的時候,也注意點兒自己情況。”
“陸隊你不也帶頭衝在最前麼,我比你年輕,怎麼能比你落後。”
這孩子耿直耿直的,陸青崖哭笑不得,“下午去村裏救災,你就別跟去了,和虞川兒一塊去車上好好休息。”
姚旭立即彈起來,“不行!”
“坐下!藥還沒上完呢,”陸青崖把他摁回板凳上,“這是命令。”
姚旭特委屈地癟了癟嘴。
休整一陣,體力消耗嚴重的先留在原地休息,尚有餘力的,組成救災組前去受災最嚴重的兩個村裏營救被困村民。
副參謀李釗平布置任務:“陸青崖,領導一分隊,目標蘭橋村;李昊,領導二分隊,目標新風村。”
“是!”
蘭橋村。
陸青崖暗暗呼了口氣,轉去卡車背麵,掏手機給林媚撥個電話。
暫時無法接通。
沒讓自己亂想,把手機往口袋裏一揣,上了車。
到了蘭橋村範圍,橡皮艇放下去,陸青崖的隊伍兵分四路,分別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搜救。
陸青崖保留了一點私心,自己帶著的四五個人,去了蘭橋學所在的北邊。
橡皮艇穿過被水淹沒的房屋,緩緩地往前,遇到還沒轉移的村民,就把人接上,等坐滿了,便往回劃。如此往返,直到越行越深。
視線裏出現了一麵紅色的旗幟,被雨打濕了,整個裹在了旗杆的頂上。
越過皂莢樹的葉間的縫隙往前看去,學校屋頂上,十來個人正一邊高喊,一邊朝著這邊招手。
陸青崖看見了林媚。
她站在那群孩子前麵,像老母雞護著雞似地把他們護在身後。
就像那年,她跪在地上,護著受傷的愛德蒙。
陸青崖登時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