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二擇一(3 / 3)

馬仔正卸載的貨物是劣質品,出貨前禿頭評估,C+,幸而澳門毒品稀疏,圈子的風向很弱,非頂級行家嚐不出口感,大B哥的白粉,道上想在威尼斯人找刺激的混子和聯絡他撈私房錢的達官顯貴,百分百買賬,猜不中他搞偽劣牌子。

這一批隻要沒岔子,澳門的搖錢樹就算妥了。

以防萬一,我得想法設法堵住大B哥的嘴,轉移他的猜忌。

換真貨沒戲,周轉不開是其一,其二,不打自招,合作的苗頭剛顯露,押注全盤過於冒險了,我好歹嚐了油水兒,再信他五成。

我打定主意,搖晃著高腳杯的底托,“蔡老板的誠意,我會轉達豪哥。想必十拿九穩,有我在嘛,一定推波助瀾促成。”

東哥聽我吐口兒很是高興,他招呼馬仔開兩箱XO款待我,我叫住領命的馬仔,往東哥座位挪了半尺,坐得非常親昵,“東哥,酒不喝了,你替我辦件事。我欠你情,回去和豪哥好好說道進貨的差事。保你在蔡老板麵前,一舉立功。”

他在煙灰缸撣了撣煙灰兒,“勞恩小姐請講。”

“百樂門的高層,和你關係不錯的,有嗎?”

他說有。公關二組經理。

我眉毛一挑,“孟小姐熟嗎?”

“二組經理的花魁,就是孟小姐。”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按捺住歡喜,“東哥,您找二組經理,托他在包房裏給壽星孟小姐灌酒,湊個熱鬧,起哄麻六睡了她。今晚孟小姐的生辰,我需要這個時機。”

東哥無比疑惑,“原因?”

我扯謊說私人恩怨。

女人的勾心鬥角,他識趣不曾多問,他說這麼簡單,勞恩小姐隻管交我。

“再借我一支化妝包,隨便哪位小姐都可以。”

東哥讓我稍等,他起身帶著馬仔上樓,我掏出支票,仔細辨認數字,確定無誤重新放好,隔壁桌的一群男人喝得醉醺醺,天南地北的扯到了張世豪頭上。

“二十年前張三爺是橫空出世的少年混子,說難聽點,地痞癟三兒,打家劫舍,坑蒙拐騙,仗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愣是他媽的砍殘了河北省頭號大蛇頭,招兵買馬自立山頭當了大哥。”

“張三爺在雲南和東北,這幾年炙手可熱,現在混到這份兒,栽麵兒啊。”

旁邊的罵罵咧咧,“南宋的嶽飛還打敗仗呢,沾這行的,警察整你,垮台不早晚的事兒嗎。”

男人嚷嚷著喝酒,推杯換盞的脆響在貴賓區域此起彼伏,“說實在話,張三爺之後,再無黑老大。他多少次險中取勝,聽著都玄乎,十四K當家的辦堂會,馬仔們說,懷疑張三爺調虎離山,他倒得太快了,像是給條子虛晃一槍,保不齊啊,抓他的那位參謀長,性命撂在澳門了。”

我眉頭一蹙,沒來得及思考深究,東哥的馬仔向我點頭,示意我成了。

我接住他淩空扔來的女士坤包,裏麵嘩啦啦響,我繞過桌角直奔包房走廊。

大B哥在百樂門的人脈不遜,澳門統共這點地界,低頭不見抬頭見,做到相安無事很不容易了,根本不可能鍋碗不敲鍋沿。

二組的公關經理勸酒本事不是吹的,孟小姐都沒反應過來,幾杯紅加白下肚,踉蹌醉了六七分,麻六稀罕她,看不慣她清高,包廂裏的人起哄,他當然把持不住,摟著孟小姐就要霸王硬上弓,孟小姐醉得不厲害,她尚有意識,支支吾吾借口不舒服拒絕,到嘴的肥肉,麻六不吃不甘心,他軟硬兼施,半脅迫半誘哄,撕扯開孟小姐的旗袍,她情急之下竟拿酒瓶裏的酒水潑了麻六,濃稠的淡黃色液體流瀉了滿臉,麻六的酒勁兒一下子清醒了,孟小姐反手一推,攏著披肩奪門而出。

“操他娘的,反了。給老子抓回來!”

看傻眼的馬仔這才有了回過神,紛紛追出門,我徘徊了不短時候,瞅準時機,一把拉住無處可逃的孟小姐,拽著她進了過道盡頭的衛生間。

馬仔左右尋不到人,也追來衛生間,其中一個踢開門,我舉臂扇了他一巴掌,“眼瞎了?看光老娘的白屁股,你吃罪得起嗎?我男人崩了你!”

馬仔捂著臉發懵,我趾高氣揚的悍婦架勢,他們料定是惹了不該惹的官太太,越過我頭頂又瞧不見孟小姐,識相換了方向追。

我探頭探腦的梭巡,將門反瑣住,藏在牆根的孟小姐看了我一眼,“多謝。”

她伏在水池,掬了一抔涼水清洗脖頸的酒漬,“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還要在百樂門唱歌,終究逃不過麻六的毒手。”

她死氣沉沉的容顏,空美麗,了無生氣。

我說,“百樂門指著你堂堂台柱子賺錢,他不至撕破臉,自毀商機,你們喝了酒,酒後失態,能推辭。你給他台階下,他也就不了了之,難不成趕鴨子上架嗎,你從此不肯開嗓,百樂門還能風光幾時。孟小姐不也是深知這一點,才肆無忌憚反抗的嗎。”

她凝視著水流,不言不語。

“外室無尊嚴,孟小姐不做權貴豢養在金絲籠中的人間富貴花,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朝暈花了的薄唇塗抹口紅,臉孔波瀾不起,“是嗎?”

我也打開拉鏈,取出補妝的粉底,在微不可察的刀疤上淺淺覆蓋了一層,讓它了無痕跡,“燕雀安知鴻鵠之誌。誰說風月裏,沒有俠肝義膽的清高妓子了。”

她的口紅停頓在下唇,透過鏡子打量我,“勞恩小姐說,我的誌向是什麼。”

我漫不經心合攏粉蓋,“攢錢,毀約,逃出澳門,脫離麻六的掌控。”

她略錯愕,一言不發。

我笑眯眯和她從玻璃裏對視,“和我一樣,好日子過久了,翅膀硬了,懶得被管轄,忽然有一天頓悟,渴望自由與情愛。”

千金易得,知音難尋,哪怕是別有企圖靠近的知音,她偏頭張望我,“小姐是什麼人。”

“張三爺的馬子。”

她眯眼頓悟。

我不躲不閃說,“除了三爺,沒人能幫孟小姐擺脫麻六的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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