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恩小姐,情勢不是這麼分的。B哥和警署一向友好,警署阻攔,東北條子就犯怵。入境門檻兒提高,大部隊進不來,澳門便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我動作一滯,“有這話?”
他嬉皮笑臉,“沒錯,澳門自治權很大的。”
我摩挲著腕間的鐲子,“聽說十四K的阿威,出入警署如自家後院?”
“他幹爹牛逼,江山打下了,他守著就是。”
這等得天獨厚的人物,樹敵數不勝數,張世豪籌謀與勝義幫派的過江龍平了十四K,竊奪警署的資源,警署成了合作方,抵禦東北條子的猛追猛打,便易如反掌了。
然而這是後話,當務之急,先把錢搞足,找過江龍也得備見麵禮。
馬仔把我領到二樓正中央的貴賓區,我囑咐他調暗燈光,我嫌刺得慌,我落座不多久,一名眼生的中年男子由一撥馬仔簇擁著,從三樓的觀光席位下來,在我對麵的沙發歇腳,馬仔點頭哈腰說,“勞恩小姐,澳門的規矩,他不方便現身百樂門,我們東哥是B哥的大堂主,他和您談,您委屈了。”
內地的規矩,東哥的咖位,的確沒資格與我相對而坐,我沒計較這些皮毛,很給他麵子喊了聲東哥。
他客氣頷首,“勞恩小姐,我手下在後麵驗貨,您是當場盯著,還是等回複。”
夜長夢多,適用於人生地不熟的異鄉,捅了簍子皆是麻煩,我說,“我信得過蔡老板和東哥的江湖道義,歌舞升平,紙醉金迷,有得享受,我閑得跑去聞垃圾場的臭味,不是自討苦吃嗎?東哥讓兄弟們麻利點,早完事,大家皆大歡喜,喝得痛快。”
他哈哈大笑,“勞恩小姐性情中人啊。”
他親自撬開瓶塞,“貨多,三爺押運辛苦了。”
我象征性灌了兩三杯,食不知味,愛搭不理的應和著他,眼神介於舞台和後門來回瞟,大約四十分鍾,兩名馬仔風風火火進入大廳,彎腰和東哥說著什麼,我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擱置在膝蓋的手,不由自主蜷縮。
東哥無喜無怒,不笑不惱,全程其淡如水,馬仔彙報完情況,鞠躬退下了。
一陣詭異至極的鴉雀無聲,東哥爆發笑聲,他摸襯衫的兜子,摸了一張支票,“三爺敞亮,粉是好粉,B哥的澳幣,也是好東西。”
他把支票順著酒桌推向我,指尖點了點,“七千三百萬,尾款在販賣一半後,B哥宴請豪哥時奉送。勞恩小姐,您過目。”
鬼門關闖一趟,我手抖得幾乎止不住,倉促十指交握,壓在臀後,我克製著波動的聲音,“蔡老板的信譽,豪哥一百個放心。”
東哥將支票揣進我風衣口袋,“錢嘛,多多益善,世道不認爹,認錢。勞恩小姐知曉銀三角嗎?”
我沉默看著他。
他斟滿一杯紅酒遞我,“您甭顧忌,B哥沒別的意思,既然是合作,一次半次的空有風險,賺不肥實,長期互利,才是經商之道。三爺進貨有國際的路子,B哥不差錢,各司其職,一起在澳門發財,金三角條子查得緊,沒辦法,中國卷進去了,銀三角是毒界的漏洞,您是否考慮下玩一票大的?”
我和張世豪糾纏兩年半,目睹了挺多曾經聞所未聞的內幕,祖宗暗中調查了所有關乎他的背景,銀三角確有此地。
金三角指東南亞,緬甸泰國老撾中國,銀三角指拉丁美,哥倫比亞秘魯和安第斯亞馬遜。其中東南亞最為緊缺的可卡因、禁止種植的半成品大麻,在秘魯盛產;而拉丁美稀有的冰毒罌粟,在東南亞比比皆是。
兩方較量,世界的認可度與純利潤,東南亞稍勝一籌,因此落了銀三角的稱謂,張世豪在雲南販毒那陣,他旗下的罌粟每年產量成百上千公斤,用來交換安第斯的大麻和可卡因,不同的販毒網和組織不兌現金,純粹是物物往來。
02年伊始,邊境禁毒投注了翻倍的緝毒警,因此大佬之間取消了傳統的陸運航運水運跨國,而是新型交易——販毒潛艇。一艘販毒潛艇造價1900萬英鎊,相當於整個東南亞半年的毒品兜售利潤,作為中國區毒梟的張世豪,自然是有一艘的。
可駐紮四千米的深海,也可折疊遊蕩在中型的江湖溪泊,總之,有水域便能行進,自身安裝的反偵察係統,抵擋條子一切光線勘測器,唯一的弊端,大規模頻繁出動,假設落入條子的視線,一旦破譯,販毒網便碎裂,哪一國的毒梟也承擔不起這份責任,故而使用次數寥寥無幾,張世豪寧願冒險通過複興7號走私,也不肯將販毒潛艇浮出水麵。
世易時移,他的命尚且朝不保夕,浮不浮的擱在一邊,大難臨頭了,抓著耗子就是好貓。
我不露聲色反問,“東哥的意思?”
他俯身小聲說,“B哥想借三爺的渠道,讓毒品生意遍布澳門,頂了十四K的總瓢把子,澳門的毒品市場建成,絕不虧待您,一年四六,B哥六。畢竟澳門的場子,B哥和警署比三爺熟悉,各方打點,B哥出馬效率高。”
“哦?”我似笑非笑,“豪哥四?”
我偎在沙發背,“蔡老板說反了吧。”我悵然若失的腔調,“大局不好搞了,條子像狗一樣。鼻子靈著呢。哪有味兒,往哪兒紮堆,大批量走私毒品,唯有出動販毒潛艇,這玩意兒的花銷,東哥查一查,你們沒處弄去。豪哥自己做,憑什麼分杯羹?在澳門兜售,蔡老板能怎樣?捅條子嗎?說句不中聽的,天下烏鴉一般黑,澳門的警署就不是人了?豪哥一批貨,千八兒百萬的,拿兩成堵條子的嘴,美不得呢。”
東哥說B哥的意思,暫時這樣,也能商量。
“沒得商量。四六開,豪哥不幹。收益不敵風險,我們安分守己的,小打小鬧混飯吃罷了。”
東哥舔了舔門牙,“勞恩小姐要幾成呢?”
我奸笑,比劃七。
他倒抽冷氣,“B哥太虧了。他在澳門罩著,反水了找他,您再加一成,我和B哥好交待。”
我思索良久,勉為其難說,“看在蔡老板仗義,買了豪哥第一批白粉,豪哥六,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