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縝密精美的棋局,拋開兩方博弈的棋手,一盤瑩潤好用的棋子,也是至關重要,張世豪拿著黑道的勢力,祖宗攥著白道人脈,我更像一隻紅旗,我插在哪裏,哪裏便東風大起。
我出院後的第三天,北郊傳來消息,祖宗吩咐了斷粉粉,將切掉的手送給文嫻,讓她長長記性,不要再興風作浪。
東北枉死的枯骨少說也有百裏,土皇帝隻手遮天,祖宗玩死一條人命輕而易舉,不過風口浪尖,他懶得橫生枝節,通知馬仔做個假象,喂食粉粉吸毒,吸過量暴斃。
執行前馬仔打來電話,詢問我是否過去瞧瞧,我正猶豫,要不要見最後一麵,興許挖出文嫻一些事,對我也算籌碼,那端突然爆發粉粉聲嘶力竭的嘶吼,“程霖,你暗中搞鬼,孩子是你自己流掉的!你敢說你不知情嗎?你分明順水推舟,想拿流產扳倒我,扳倒文嫻,你不得好死!”
無需親眼所見,我也揣測得出,粉粉此時的狼狽和憤懣,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她猜得不錯,我是知情的,胡琳手下丟進香爐裏的餌料,十有八九是導致滑胎的藥物,那味道古怪,我至今難忘,我反抗不了,即使能,那個節骨眼,我怎麼做。
圈子裏姐妹詐孕,拿流產栽贓大房上位,先例挺多的,有的贏了,有的不僅輸了還被掃地出門,成敗截然不同兩種後果,依然有大把姑娘押注。
人生在世,不放手一搏,永遠不知喜悲。
而我,這一路走來,抱著拉我下馬念頭的女人何其多,誰真有本事做成,文嫻不也無可奈何我的囂張,二奶不拚狠,難道還拚仁慈嗎。
我嘴唇挨著話筒,含著笑腔,“孟小姐,送你上路是為你好,你怎不懂感恩呢。人間七苦難以下咽,你是魚肉,人人是刀俎,不慘嗎。黃泉路是你的解脫。”
她早已聽不進隻言片語,沙啞的喉嚨被人捏住,等待死亡是最可怕的折磨,無路可逃,被迫承受,她叫罵累了,絕望哀戚的嚎哭,可她忘記了,她身邊的每一張麵孔,都見識多了殺戮血腥,是麻木的,不會動容的。
“程霖,你一定死無葬身之地,你會比你暗算的所有人下場慘烈一百倍!”
我不屑一顧嗤笑,死都要死了,豪言壯語當棺材板嗎?
馬仔握著電話問我動手嗎。
我側目凝視窗外,這座城的陽光正好,普通人眼中,它就是這副模樣,陰暗存在於世俗道德的邊緣,法律的縫隙裏。
“做得幹淨利落,別給良州惹麻煩。”
“您玩笑了,咱跟著州哥,什麼人沒解決過?再說了,沈太太送來的姑娘,麻煩用不著州哥擔。”
當頭一盆水,不冷不熱,澆得迅猛,砸得我恍然大悟,茅塞頓開,祖宗明知粉粉與此事無關,文嫻才是幕後主使,他卻濫殺無辜,目標則是迂回拿捏文嫻,她安排的女人吸毒,她逃脫不了幹係,明麵動她,終究要買文家三分薄麵,下手重不得。而沾了毒品的邊兒,何止文嫻,假以時日江郎才盡,文家半點用處沒有,文晟,文德,哪個都跑不了。
我良久愣怔,馬仔接連喊了幾聲程小姐,一聲比一聲高亢,我這才回過神,我說動手吧。
粉粉最後一句嚎叫,被扣置在電話線中,仿佛無助的囚鳥,喪命於牢籠。
我胸腔積聚了一口悶氣,有些無力跌坐在沙發,睨著桌上半杯冷卻的水,一幀幀放映我風雨飄搖的半生。
無畏無懼,孑然一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輸得起,也有資本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