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彥庭撣了撣膝蓋懸浮的塵埃,避重就輕,沒搭理前半句,順著後半句說,“小事一樁,你我同朝為官,客套免了。”
祖宗脫下西裝,隨手搭在門後的衣架,“隻是我不解,省委最近很清閑,關首長遠在軍區辦公,從哪裏得知消息。”
一陣近乎詭異的沉默,關彥庭笑出來,“沈檢察長在管轄領土之內不也是手眼通天嗎,倘若我們連一點消息都收不到,怎樣坐穩自己的位置。”
“我的消息,你收得比我還快。”
我心裏咯噔一跳,抓著枕頭抿唇,回避著屋內所有人的目光,祖宗坐在陪護椅上,斜倚靠背,若有所思說,“胡琳和九姑娘,是吉林的女老大,各自盤踞一市。楊饅頭死後,道上同僚也沒為難她們,出山鬧得動靜不小,關首長與這夥人碰麵搭線——”
他凝眸望著關彥庭,頗為不解,“萬一走漏風聲,不擔憂賠盡前途嗎。”
“怎麼。”關彥庭似笑非笑反問,“沈檢察長為了前途,就不打算救自己女人嗎。”
這話擊中我心口最脆弱敏感之處,我一霎間抬眼,目不轉睛盯著祖宗,我從未如此急切得到一個答案,窗外的陽光正好,籠罩他身軀,仿佛鍍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暈,如夢似幻。
這光怪陸離的夢境,有誰的哭聲,誰的笑聲,隔了許久,在我愈發分不清,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幻覺,祖宗說了一句,“我的馬子,我當然舍不得。關首長出手,我記這份情,你不出手,我也會保全她。”
氣氛莫名僵滯,立在一旁的保姆斟了一杯茶水遞給關彥庭,告訴他是雨前龍井,程小姐在荷花池那邊的私人茶園摘的。
哈爾濱有一家溫泉山莊,山上培植了一座小茶園,種的龍井和碧螺春,雖然不及杭州出產的口感好,但是新鮮,省去了空運顛簸,祖宗口味刁鑽,能入他眼真是挺難的。我千方百計討好他,自然能用的都試一試。每逢夏秋兩季天色多降水,我一定冒雨采摘一筐,借著雨停的陽光晾幹,灑入桂花,槐花,茉莉,封存幾日再衝泡,祖宗很喜歡喝。
去年喬栗獨寵,其他二奶爭寵,祖宗冷落我,舉步維艱的日子咬牙過,米蘭說,拴住男人的方式有一萬種,她們露肉,你露一手別的,先把人搞回來,你的資質他準跑不了。
事實證明,我確實得到回報,可距離我想象中差太多,至少,不足以平衡抹掉我內心那段忍氣吞聲備受欺壓的日子。
關彥庭接過打開,興味十足嗅了嗅茶香,“親手摘嗎。”
保姆說是,程小姐心細,采摘的都是最嫩的葉芯,不會澀口。
他抬眸,笑意深濃看了我一眼,“那我要好好品嚐。”
他喝了半盞,喝得盡興後,才不鹹不淡的投向祖宗,“我與沈檢察長早已同仇敵愾,統一陣營。撈你的人,助你一臂之力,改日我惹了麻煩,沈檢察長也不會袖手旁觀。”
祖宗眼皮一顫,他沒吭聲,一臉高深莫測。
關彥庭這輩子,隻要不犯下滔天大罪,注定在東北官場無與倫比的顯赫,他唯一架不住的,隻有三尺冰寒的省委,那個布滿陰謀的絞肉機。
他手指彎曲,凸起的骨節敲擊著腿側,“我看,是有幕後人物妄圖欲蓋彌彰,漁翁得利。”
關彥庭漫不經心飲茶,傻子都知道,這話暗指他,誰不想漁翁得利,可誰有本事在張世豪和祖宗之間插一腳。
“分析在理,我與沈檢察長所見略同。”
他腔調陰惻惻,麵色又很正經,一時聽不出什麼,祖宗本就多疑暴躁,這下臉色更不善,泛起的鐵青中藏著戾氣,“外麵傳言多,關首長和我馬子,往後保持距離為好。”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