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搭理我的冷嘲熱諷,瞥了一眼我幹癟肚子,嗤笑離去,每回和文嫻背水一戰,必然耗盡全部力氣,嘴硬不假,心虛也真,情婦的身份,注定我要低三下四,誰肯呢?那麼誘人的餌,擺在咫尺之遙,橫豎咬不了,甘心才怪。
文嫻走後不久,我接到了關彥庭電話,他在那端低聲逗弄我,似是哄孩子,又似是逗弄寵物,像極了閑散的無賴之徒,分明長著正經的骨頭,偏要裝不正經的皮肉。
“禮物喜歡嗎。”
我懶洋洋打哈欠,眼角匆忙一瞟,兩名警衛員抬著一隻碩大的玻璃缸,穩穩走向對麵牆角,我一覽無餘,且不至於碰撞了腳,缸子邊緣擦過我腳底,波光粼粼,月白如玉,險些跳出一條鳳尾藍金魚。玻璃缸中的魚,哪一條都難得一見,顏色鮮麗,樣子也稀奇古怪。
我欠身抻長脖子,打遠處瞧,更是明豔漂亮,“關先生哪搜尋來的稀罕玩意兒,用心良苦呢。”
他笑說給你解悶兒,如果喜歡,每天都有,直到你出院。
我掰著手指大聲數,“怎會不喜歡。花送了,魚送了,明日呢,關先生打算送什麼?要稀罕的,旁人沒有的。”
“今日一起不好嗎。萬一明天我忘卻,你生氣了,我哄你不是更費勁。”
風月戲人,人戲風月,關彥庭偶爾不正經,味道都比尋常男子濃。
我笑得眉眼彎彎,往空氣中一伸,“成呀,東西呢。”
他聲音明朗清晰得仿佛就在身邊,“這不難,程小姐先回答我,上一次的話,還作數嗎。”
我懵了兩秒,問他哪次。
“欠我的情分,很快歸還。”
我不氣惱,反而覺得有趣,“原來關先生並非真心實意給我解悶兒,你憋著索要東西呢。”
他麵不改色,答得倒快,“原本也是我的。”
別說,算上利息,我怕是欠他十個吻也有了,我見好就收,“作數。”
我沒等到他說什麼禮物,卻等來嘟嘟的忙音,我正渾渾噩噩失神,門口飄飄忽忽的傳來三個字,“你抬頭。”
我錯愕茫然,下意識聽了他的話,看向那道驟然出現的輪廓,逆著光,逆著風,逆著十月初蕭瑟的涼意與白燈,乘黃昏夕陽,灼烈的晚霞而來。
我徹底失語,啞得講不出半個字,關彥庭摘掉警帽,泰然自若邁入,纖塵不染的軍裝之下,是他昔日的筆挺剛毅,英姿勃發。
我忽而想起,他抱我離開那晚,我忘了仔細瞧清楚。隻依稀記得,他力挽狂瀾贏了那盤棋,他衣袖若隱若現的墨香味無孔不入,我聞了漫長的一路。
他駐足床頭,居高臨下的位置,溫潤含笑的眉目,看得格外舒服,“傻了嗎。”
就那一瞬間,我想他來之前,一定經過那片凋零的荷花池,恰好有一朵被前兩日的大雨救活,又盛開了,否則他的眼眸,我不該有瀲灩的池光未消散,跌進他的瞳孔,落在我的臉上。
他捏我鼻尖,不輕不重,粗糙的指腹摩挲,酥酥麻麻的細癢,這個動作過分親密,我卻一時疏忽,任由他捏了好一會兒,等我反應過來不妥,正要抬手搪開,他恰好抽離。
他抽離同時,另一道影子與他重疊,風吹得躁動紛飛的袂角,熙熙攘攘,洋洋灑灑,猶如墜落的星光和燈火,靠近,停泊,徘徊,最終顯露一半袖綰,咖啡色紐扣映入眼簾,定製的菱形款式,我頓時認清是誰,腳抵住關彥庭,強製他後退,讓出一片毫無阻礙的空隙,“良州。”
祖宗身後跟著家裏的保姆,保姆多日不見我,興奮顧不得什麼,三兩步徑直抵達床頭,把手上拎著的一壺雞湯擱置矮櫃,她說了什麼,問了什麼,我絲毫聽不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祖宗和關彥庭。
“關首長跑得很勤快。程霖的事,該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