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女人,最為可怕,她的奸佞藏匿在賢淑包容之下,被她出賣,還會受蒙蔽於她的演技而感激涕零。
我伸手推搡文嫻,她不敢和我較勁,我稍微用力,她便從我身前讓開,“沈太太,你對我欲除之而後快的念頭,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何必急於挑釁呢,揣在心裏不好嗎?我有了防備,你哪能順順利利呢?”
她不驕不躁,態度平和,“程小姐真以為有了孩子萬事大吉嗎。就不好奇,我準備的殺手鐧是什麼。”
她言下之意,種子生根,未必發芽結果,孩子是否有福氣來這世間看一眼,不好說。
堂而皇之的詛咒,當我是聾子嗎,我最後一絲維持的端莊和友善徹底蕩然無存,取而代之一抹冷意,“我程霖千盼萬盼,得來的黃馬褂,豈有不百般珍視的道理,沈太太,多慮了。先管好你自己吧,一年半載見不到丈夫一麵,隻能依靠生病的借口,從我身邊掠走,你心可真寬。”
我不屑一顧嗤笑,先她一步進入大廳,誰第一個露麵誰就出風頭,交際場一貫如此,明星登台講究壓軸,達官顯貴也有這規矩,不過在東三省,黑道的壓軸,白道的開場,更是規矩。
想混點名頭,拿閱曆堆的,說白了,就是年紀,宴場內要麼是銅臭氣的老肥圓,要麼是掉毛禿頂的衣冠禽獸,高大魁梧的祖宗在人群中格外清俊奪目,我一眼便瞧見他,他恰好張望過來,朝我點了下頭,我千嬌百媚迎上去,偎在他身旁,妻子的大方,情人的嬌俏,那一絲火候,拿捏得極好。
金主對於給自己長臉的二奶,不疼是假的,祖宗的憐惜和寵愛幾乎從眼眶溢出來,“是不是貪玩了,遲了半小時。”
我撒嬌說路上發現一個小白臉,光顧著看他,忘了時間。
祖宗似笑非笑捏我鼻梁,“氣老子?欠操了。”
我說可不,隻是遠觀,下麵忍不住濕了呢。
祖宗沒法子,他不能在這扒了褲子操服我,他手滑到我下巴,狠狠一掐,警告我晚上等著。
勾引男人的道行,我爐火純青,毫不自吹,隻要他給我一隻手,我必定讓他神魂顛倒,甘願交出胯下之物。
吃這碗飯,時刻改進技術,什麼時機適合挑逗,什麼時機要收斂,搞岔紕了,男人比沙子溜得還快。
那些人來來回回端詳我,臉上神色迥異,有的認出我是東北三大頭牌之一的水妹,不敢多嘴,怕說錯話,惹惱太子爺,也有的沒見過我,奉承我漂亮,我興致缺缺,懶得應付,大半個身子壓在祖宗肩膀,撥弄他的西裝紐扣,貓兒似的嬌憨迷茫。
祖宗使了幾分力道,拍打我屁股,“說話,臭脾氣對誰都使。”
我這才不情願的千呼萬喚側過頭,一張臉在霓虹籠罩下,斑駁而性感,明豔至極,“謝謝先生。”
那男人微微恍惚,扯了扯唇角,笑聲啞得像吞了雞毛。
我人在這裏應付,心卻八麵玲瓏飄到了遠處,與諸多富太太談笑風生的文嫻,氣度當真優雅,她的城府比我想象中還聰慧了七八成,來這邊搶丈夫,顯然她這個正室有些費力不討好,她幹脆不見祖宗,以大房身份替他打點周旋家眷,滿場認她沈太太,誰認我呢?我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隻知道纏著男人風花雪月,上不得台麵。
我陪祖宗應酬了一會兒,找了個說辭擠入人群,往她那頭靠攏。
外行看熱鬧,內行瞧門道,名利場的人,尤其擅長見風使舵,且最不要臉,前一秒因利益而撕破,兵戎相向,後一秒便能化幹戈為玉帛,握手言和。
祖宗老子在東三省,欺壓的同僚多如牛毛,搜刮的民膏數不勝數,有錢的有權的怨聲載道,可麵子還得巴結他,連帶著文嫻也沾了不少光。
“桑榆晚景之樂,兒孫繞膝,我公公歡喜,也是我做兒媳的功德,家和萬事興,這才是根基。良州到了這個年紀,早該添一兒半女了,是我的過錯,我怎能不敞開胸懷呢。”
對麵的矮胖貴婦咂巴嘴,“沈太太就是大度,這都騎著脖子耀武揚威了,您還容得下,難怪沈檢察長這麼疼她,也隻能做小,漂亮女人比比皆是,不是誰都有本事扶正的。”
旁邊的夫人遞了一杯白葡萄給文嫻,“我家男人外麵養小的,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連著生了兩個女兒,往往男人未必真的在意帶不帶把兒,關鍵誰生的,小妖精長得白嫩,浪聲浪氣的,他打心裏稀罕,自然愛屋及烏了。所以沈太太也留個心眼,別等逼宮到門口,您再恍然大悟,重拾刀槍也晚了。”
文嫻端著酒杯一聲不吭,她似是在沉思什麼,很是靜默。
這功夫,我已經慢悠悠走到跟前,下巴抬得高,步子也壓得重,明明白白的讓她們知道我來了。
雖然我名不正言不順,一塊金疙瘩扣進肚子裏,分量太重,見鬼的大房偏房,手段加籌碼才能笑到最後,討好主子如同賭桌下注,分幾個籃子,確保不會全軍覆沒,她們立刻住口,笑著向我道喜,誇我有福,是富態的長相。
我撩了撩叮當晃悠的耳環,“夫人,您抬舉我了,我這副體魄一看就福薄,哪及您身寬體胖,豐腴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