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淮川行轅大營很多人到現在都還沒有歇下,大帳裏燈燭通明、大帳外篝火照燒,不知疲乏的信使、驛騎們馳入營中,匆匆翻身下馬,將一封封前線最新傳來的信報送入大帳之中。
潁州兵馬形勢圖懸掛在大帳的西壁,高逾八尺。
潁州一馬平川,地勢上沒有大的起伏;此時除水勢還頗為浩蕩的淮河外,潁州境內其他大小河流基本上都凍得結結實實,不僅人馬能行,載重兩三千斤重的馬車也都能順利通過。
此時的潁州,相當於就是一個沒有地形礙障的大平麵。
因此,直接將敵我雙方的兵馬部署、調動,在堪輿圖上標識出來,比沙盤都要直觀得多。
徐心庵走進大帳,見徐懷很是隨意的在靠北牆擺放的軟榻上盤膝而坐,托著腮幫子瞅著形勢圖,走過去說道:“聽說從西南營往雷家崗的車轍道已經軋出來了,現在就可以往雷家崗運送攻城戰械了,接下來就要看嶽海樓能不能忍住不開溜了……”
“你說嶽海樓會不會忍住不開溜?”
徐懷笑著問道。
“前???????????????些天就已經有一批碎石、枕木及鐵軌等物資裝船運抵淮川了,子簫現在又安排這些物資優先北上——你這個問題,未免太沒有難度了吧?”徐心庵哈哈笑道,“現在我們大家都期待嶽海樓留下來,他要是溜走了,又豈非太無趣了?”
“要想他走,也是容易,卻未必是我們最佳的選擇,”陳子簫走到一旁,說道,“使相也很是猶豫吧?”
“是啊,”徐懷從軟榻上站起來,負手看向形勢圖,說道,“現在焦陂那邊都沒有新的消息傳來,看來嶽海樓還是有些骨氣的——真要打草驚蛇,宛丘未必好啃啊……”
在軍情參謀擬定的作戰方案裏麵,有考慮到先遣兵馬突襲拿下汝陰後,嶽海樓會不顧一切從焦陂往陳州方向逃竄。
倘若是如此,徐懷就會親率二十萬大軍尾隨其後,直接往西、往位於潁水中遊北岸的陳州治宛丘撲過去。
但這並非是徐懷所期待的。
陳子簫笑著說道:“焦陂-泉河之敵目前還沒有要直接往西逃竄的跡象,嶽海樓很顯然也怕我師十數萬主力兵馬尾隨潰兵順勢往陳州殺去,同時他們對過去一年在焦陂-泉河構建防線,還是有些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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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陂-泉河營區,以焦陂、泉河兩座千步見方的城池為核心構成,但在兩城與潁水之間還紮下逾四十座營盤,駐入六萬戰兵、十數萬強征從軍的役夫與大量牲口,堆積的糧秣更是不計其數。
整個營區沿著潁水的南岸鋪開,南北約十三四裏縱深,東西綿延三十餘裏。
在得知汝陰外城徹底失陷,孫彥舟、胡蕩舟殘部不值得期待之後,嶽海樓唯一慶幸的,就是平燕宗王府兵馬在淠水河口慘敗之後,他就不遺餘力的推動焦陂-泉河營區建設。
就京西兵馬都總管府所轄地域而言,也分東中西三路與京襄接壤:
西線近十年以來,以許昌為中心對京襄保持積極的軍事壓力外,也依托箕山、潁水構建嚴密的防線。
中路以陳州治宛丘為中心,南片是京襄鑿堤破山,引汝灌潁形成的大片洪泛區。
雖說寒冬臘月短暫的封凍期可以通行人馬,但除了突襲、擾襲作戰外,還遠不足以支撐較長時間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因此對雙方而言,中路的防禦壓力是最低的。
由於長期以來,京西兵馬都兵總管府(包括鎮南宗王府汴梁、河東、雲朔等地的兵馬)對京襄保持絕對的軍事強勢,同時又是以西線許昌為出兵主通道,東線潁州,包括淮川在內,即便大部分地區沒有被洪泛區覆蓋,但也因為位於潁、汝中下遊的關係,汛季洪澇災害嚴重,湖蕩縱橫,又受淮水阻隔,不利行軍作戰,防線建設也是一直遠遠落後於西線的。
不過,在過去一年多時間裏,焦陂-泉河營區,不僅建造更密集、容納兵馬規模更大的營壘外,還在原先簡陋的營壘柵牆基礎上都進行夯土覆蓋,在營壘內外開挖多重壕溝,建造更多的羊馬牆、護牆,還盡可能多的部署西域石炮,在不同的營壘之間構建出兵增援通道,以便整個營區變成一個防禦更緊密的整體。
此時的焦陂-泉河營區雖說談不上固若金湯,但也做到了寨寨相扣、塢壘相連。
在???????????????清濛濛的晨光裏,京襄軍十數萬兵馬在焦陂西南角方向所結的簡陋營區就像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錐形陣,焦陂-泉陂營區與之相比,絕對稱得上異常嚴密了——嶽海樓對他在焦陂-泉河親自統領的六萬步騎,也是頗有信心,至少絕非歸德軍所能相提並論,也許冰天雪地野戰不如京襄軍精銳,但絕不至於固守堅壘,就怕了。
而京襄軍連夜展開的營區,簡單的說,目前隻能稱之為車營。
車營目前保持一角直指焦陂-泉河營區的三角形(錐形)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