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生牛犢不怕虎(2 / 3)

待隻剩一口量的時候,牧驪歌才問道:“太醫,這藥……苦嗎?”

他的語氣莫名帶有幾分古怪探究。

太醫不解其意,看了看殿下手中的藥碗,但卻還是老實回道:“這藥加了幾味消炎抑熱的中藥……想必是極苦的。”

牧驪歌斜眸望向虞子嬰那平淡得出奇的側臉,嘴角微揚道:“苦嗎?本殿卻是有些不相信……”

說著,他便將碗中最後一勺,已微涼的藥送進他嘴裏,頓時一股苦澀得令人作嘔,連舌頭都幾乎快麻掉的刺激味道,充斥著他整個口腔。

他臉色一陣隱忍,這一口卻是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啊。

宮婢們倒是一個個人精,她們看殿下竟就著喂那名少女的白玉勺將最後那一口苦喂含下,先是一驚,繼而又觀察到殿下臉色有些不對勁,察言觀色間,立即忙不迭地去端來痰盂與楊柳枝漱口水,服侍殿下漱洗口腔過後,便方端著穢物行禮退下。

牧驪歌待嘴中苦味漸消時,才盯著這麼一會兒功夫幹涸成斑片的藥碗,感慨自嘲一聲笑道:“竟連一名少女的忍耐力都比不得,倒真是讓人看笑話了……”

寢宮的宮人與太醫一個激伶,趕緊跪地奉承幾句,竟這麼倒黴地看著殿下難得一見的窘迫表情,他們深怕殿下為遮羞成怒拿他們開刀,現在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

“玄嬰?”他無視地麵跪一溜的人群,朝著少女又喊了一聲。

從這一點看得出來,上位者再溫和亦是尊卑分明的。

“你喊我玄嬰?”

忽地少女開口了,她眼神空洞徑直,那因為病重久未出聲的清麗嗓音,此刻變得聲線如沙礫刮金屬般粗嘎沙啞,緩慢,低沉了幾分。

老實說不好聽,但牧驪歌卻莫名心中一跳。

“怎麼了,頭還痛嗎?你在昏迷的時候,總是不安在喊著痛,喝了藥可緩和些?”牧驪歌聞聲,不知道為何心底平波生瀾,不由自主地湊近幾分,語氣輕柔得如雪夜的一杯溫茶,嫋嫋清香彌漫,溫熱的液體體貼從口中劃入幹澀的喉音,令人整個都溫和的起來。

他看她眼睛一直睜著,一瞬不眨,怕她剛醒麵對宮殿內的強烈光線會傷了眼睛,一雙溫熱的手順勢撫上她冰冷的眼瞼,薄薄的眼瞼的溫度與他常心差異相解的感覺非常舒服,但掌中她卻卻驚僵顫抖一下,最後,顫巍巍地伸手,忍不住按下他的手。

少女似幽幽地籲出一口濁氣,那雙呆滯木然的黑瞳微動,稍有幾分靈氣漸生,她先是環視周邊那的陌生的環境一眼,一一從宮婢,太醫,最後將麻木的目光定駐在牧驪歌身上。

他身著一身身穿緙蠶雪絲正宮袍,腰扣石青緙絲棉金龍外罩,一件暗金鏤空特製堅肩如鱗甲的披衣,鬆鬆垮垮地攏於肩胛,隨著動作著一鬆一馳,倒有幾分雅致、隨意的貴氣。

“你……是誰?”

她脖子一歪,問道,聲音較之先前那般石礫衝唰的死板,此刻卻顯柔柔軟軟,帶著幾分疑惑。

從她那懵懂陌生的神色中,牧驪歌看不出任何偽假的成分,剛才他曾出言特意試探,他直覺很難不去懷疑這顯得太過湊巧的事情。

但他手中既未有證據又有太醫的一番言之有理的說詞,他唯有暫時耐心些,當然選擇充耳不聞他是做不到的,可麵對這樣的她,質問卻又是不明智的,他想無論是真是假,時間長了總會有機會抓住對方的小尾巴的。

對於虞子嬰,他不否認是充滿好奇而探究的,若他表現得太富有針對性,她可能就會產生戒心,如果這僅僅是他的猜忌,他想,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因此而惡化。

若她真是朝淵國的禦使,並且她之前跟他的“交易”確有其事,那麼,他跟她之間的關係就值得好好思量應付了。

當然,若不做些什麼來辨別一番卻也是不可能的,畢竟這也有可能會損害到他的利益。

所以他雖然有些懷疑太過蹊蹺,可卻沒有選擇直接質問對方,而是旁敲則問地暗示,表明他並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說詞,並且已經對她產生了懷疑,然後再觀察她的反應,看她是否真的有所隱瞞。

一般來說,跟某個人提及一個敏感話題,不帶半點指責的語氣,這時就開始觀察,看這個人是否一直泰然自若,並且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如果她向主任提出問題,並表現出對這件事情感興趣,那基本就可以確定她是無辜的,但是,如果她表現出不安並想轉移話題,那就表明她心裏“鬼”。

可眼下,她鎮定得,不,應該是說整個人失魂般卻什麼也沒有做,既不是他期待揣測的任何一種表現,卻完美得令人挑不出任何一處錯處。

……看來,她或許當真是得了失魂症(失憶症)了。

“你是玄嬰,我是……牧驪歌。”

“玄嬰”這個名字並非從她嘴裏聽來,而是當初地呼鄂城外無意間聽玖蘭戚祈喊的,他自然而然便記了下來,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他對她的了解跟麵對一個陌生人相差無幾。

“玄嬰……是我的名字啊。”虞子嬰,不,此時該是玄嬰了,她看著牧驪歌:“你是牧驪歌?”

對她自己的名字,她用得是肯定句,但對他的名字卻是……疑問句,牧驪歌眼眸微閃,心中有了些評估,顯然她此時還是曾保留一些自我意識,或許隻是遺忘了一些事情,並非完全茫然一片,是那種可以任人塗抹的空白紙張。

“嗯,我是叫牧驪歌。”像是對待一名神智未開的孩子,他的笑容充滿慰藉與耐心。

但周邊聽著殿下這樣介紹自己,而那名少女亦如初生之犢直呼殿下其名,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眼發直,像一個個的泥塑木雕人。

“你是我的……誰?”

她這句話就像是順口問出,不等他回答便轉開了眼睛,眸望一盞跳躍明暗火燭若有所思,但卻因為那張木然蒼白的稚容,與太過刻板呆滯的表情,不顯沉思靈動,反而倒像是純粹在發呆。

但牧驪歌一聽倒是上了心,他腦中略有幾分念轉,暗忖:若她當真是記不得過往,這一點倒是於他有利,但從她條理清晰,言談間並非癡傻可以看得出來,她並非是完全無知,若他想編織一段謊言,若與她感知產生違和恐會惹她懷疑,若真話……

“玄嬰,你傷了腦袋,過去一些事情恐怕會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你跟我……我們是——朋友,你還記得嗎?你是朝淵國的人,而這裏是瑛皇國。”他盡量簡潔語序,省略細節地告訴於她:“至於你頭部的傷,是因為救嫉而才被人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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