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生牛犢不怕虎(3 / 3)

“嫉?”

少女身體再度細微地動了一下,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她目光微動,雖仍舊稍嫌呆滯,但嘴裏重複地念叨著這個字,眸中靈動漸生。

“說與我聽,我記不清了……但這個名字……很熟悉,我想聽,你能詳細地告訴我一遍嗎?”她問道。

牧驪歌表情一頓,略測地眯了眯眼睫,水墨軟眸似那鶴形台盞上的紅燭光線,忽明忽暗一陣。

這倒是奇怪,當初雖看她為救嫉而不惜跟那趙鹿侯翻臉,但他僅憑他們爭執的言論判斷,大抵是糾紛於情感尊嚴,但此時她何故一聽“嫉”的名字,反應又如此地大(當然“反應大”的標準對比起他而言,想自她醒來那一刻,他便一直衣不解帶地關懷她,換來的亦不過就是她稀疏平常的幾個冷淡眼神,但一提到“嫉”卻能引發她的精緒波動,並且刻意主動詢問……)

這讓一向自忖人緣極好,至少對比鬼見愁似的嫉妒的牧驪歌殿下,第一次對他自己產生懷疑,產生一種無力的鬱卒感,難道他的溫情款款相待,竟比不得那對誰都是拽得跟個二萬五八似的,逮誰長得好、身世佳,能力超群都嫉妒得恨不得將別人拆骨入腹、生吞活剝了似的,明明長著一張漂亮的臉龐總被他那一身煞氣變態扭曲得不成人樣,從不懂憐香惜玉的……嫉?

“自然可以,來,你先躺著,你頭上的傷不易久坐,我慢慢說予你聽。”伸臂將她扶躺下,牧驪歌即使心中有再多的刻薄想法,卻從不輕易表露在麵上,他揮手摒退四周人員,不一會兒,整個寢宮遺留一片靜謐暖光,隻剩他與玄嬰兩人獨處。

他嘴裏的“故事”還是那個版本,但經他潤色的部分與人物敵我部分卻講得模糊了界限,大抵是朝淵國與瑛皇兩國即將成為聯盟,而那天元國的趙鹿侯與兩國的關係近段時間因為異域的介入,存在著一些隔閡與緊張,卻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間跟她好似“交好”。

說是“交好”,但因有了三國之間那微紗關係做鋪墊,這般的“交好”倒像是一種“利用”與故意靠近了。

說到最後,他語氣巧妙一轉,講到為了國與國之間的大義,她最終舍棄了私人感情,為救“嫉”而身受重傷,傷了腦袋才暈迷至今。

至於為何她如此拚命要救嫉,跟嫉那一身的傷是由誰造成的,他卻頓了頓,並沒有提起。

“你是說……傷我的人是一個我相識的人……而我為了這個叫嫉的人……最終跟他反目成仇?”

看她領悟得快,在邏輯上也並沒有差錯,看來除了認不得人之外,別的部分倒是完整地保留了下來,牧驪歌頓時很慶幸,他剛才沒有天花亂墜地胡謅得太離譜,眼看她並未全信,牧驪歌正準備轉換另一種哄誘口氣,再跟她解釋一遍之時。

卻聽她用一種大喘氣後,總結性的語氣說道:“這麼說來……他,那個叫嫉的人對我很重要,對嗎?”

呃?牧驪歌苦惱地撇下眉,糾結著怎麼回答才好:“也可以……這麼理解吧?”

如果不重要,整個事件前後一番精細推理,顯然像是存在一個突兀的漏洞,完全不合情理,誰會對一個仇人這般殷勤拿命相救?

可由她提出的那個“突兀的漏洞”,老實說,關於當初她那突然調轉角色的原因,連他都猜不透究竟是為何。

明明地越鹿侯出現之前,她跟嫉分明就是不同戴天、嚼穿齦血的那種關係,不是嗎?

罷了,事已至此,就算他問她是何原因,想必她也根本不記得了。

“玄嬰,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嗎?”牧驪哥隨意地轉換了一個話題問道。

“……”虞子嬰兩眼放空,沒有反應。

“嫉……”

“嫉,他在哪裏?”

一聽到這個“嫉”的字,她神色一動,看著牧驪歌,呆板的眼睛再度彙聚了些許光彩。

一見她隻有提到“嫉”才有反應,牧驪歌頓時有一種鬱氣彙聚胸口,卻不知道該如何排解才好。

他暗吸一口氣,壓製住滿嘴的不是滋味,溫柔一笑:“他亦受了傷,現在……”

他的一句話尚未完整道完,被一聲“呯!”的一聲巨響聲,似重物砸牆般天動地搖震耳欲聵打斷了。

不待牧驪歌猜測在他的寢宮何人敢如此放肆,但聞一聲陰森低啞,如尖銳金屬破音般刺耳,嚼碎靈魂般的聲音呼嘯而來。

“那個賤女人在哪裏!?”

凜冽寒風自夜間張牙舞爪地席卷而來,室內那一層作隔擋作用的秋羅紗帷被人從外麵一把狠戾撕扯掉,如紫雲般浮紗無力漣漪滑落,頓時,映入眼界的是一名支撐著一柄長型愈二米巨鐮的少年,慘白著一張死人臉,氣勢洶洶登堂入室而來。

他身後窣窣地跟著一群惶惶不安的宮人侍衛太醫,但都由於他身份特殊一時都不敢不要命地接近,上前阻止,隻敢站在宮殿外探尖腦袋,拉扯著顫抖的嗓音,慘兮兮地喊道:“天啊,嫉殿下,救您別鬧了哇……”

“冷靜點啊,嫉殿下,再怎麼著,您得小心自個兒的傷勢啊……”

牧驪歌一怔,朝一片漆黑如甬口的大門口看去,但見嫉瞪著一雙陰森的綠眼睛,常年頭上裹得那層繃帶鬆垮滑落耳際,紅唇如染血般咧成一種正常人不可能有的弧度詭異笑容,拖著血之亡鐮刀,咯吱鳴耳作響,一步一沉地走了過來。

看這架勢分明是他醒來準備尋架的,他正欲起身阻止,但聞耳畔飄過一道詭異,似在確認的聲音:“嫉?”

他一僵,頓時眼皮一跳,但感下一瞬間,一陣帶著與他口腔尚餘幾分味道的藥味相似的涼風拂過他僵硬的臉頰,他驟然回頭,眼神一定,但見原本躺在床鋪上的人已人走床空了。

糟了!

他迅速朝後一看,卻看到一副很詭異、像是靜滯的畫麵。

那長發搖曳披散於地,與那一身重新換置的素白直身長裙相映輝,白晝般明亮的燭光撒落她周身,少女整身裸露在外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

她徑直站著的對麵,一名一身純黑質地暗繡陰晦金紋祥雲交祍寬袍,碧眸張揚跋扈閃爍著嗜殺血光的少年,與她兩兩相望。

一個好奇而懵懂。

一個陰森與殘忍。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