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縱親?”龐涓從鼻孔裏哼道,“蘇秦那呆子一廂情願之事,豈能當真?別的不說,單說這縱親列國皆發大軍討秦,你道真為縱親?為的是他們自個兒!三晉與楚人,哪個不是秦人仇讎?隻有齊人和燕人與秦無礙,你看,這就來事了吧。老燕公屍骨未寒,新燕公就與秦人結親,為的是什麼?製齊人。齊人南對強楚,西麵三晉,都是硬骨頭,不好啃。隻有燕國可以欺負。平素有楚和三晉掣肘,齊人尚有顧忌。這陣子,天下目光皆集函穀,楚、秦、三晉無力他顧,子之將軍又不在朝,如此用兵良機,老齊王豈能錯失?”
張猛憂道:“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齊、燕真的開戰,走的就不單是燕人,齊人也必撤軍。齊人撤軍,趙人也或不安。還有楚人和韓人,這——”
“你說得是。”龐涓微微點頭,“不過,此番伐秦,在下原就不曾指靠燕、齊,隻要他們不在背後擾亂就是。楚與三晉皆為秦仇,他們方是在下所倚。秦人屢次揚言伐韓宜陽,韓人自不待言。秦人羅織內奸,差點襲占晉陽,趙人記恨此仇,也是用心。此番會盟,虎牢關四王相會,陛下未曾邀請趙侯,但趙侯不計此嫌,依舊派軍三萬,使李將軍為主將。就衝這一點,趙人當沒說的。在下放心不下的隻有楚人,尤其是昭陽那廝,雖有能耐,卻精於算計個人得失,當不得大用。此番伐秦,楚營最佳主將當是屈武,依楚王能耐,竟使他來,確實令人費解。好在此人利欲熏心,在下已經送他一塊肥肉,想他不會不出力。”
“將軍所言甚是,此番伐秦,楚人利益的確最大,唾手而得商於穀地、漢中諸邑不說,我們還要白白送他陘山諸邑。那可是我們血拚出來的!”
“哼,”龐涓冷笑一聲,“即使在下白送給他,也怕他的胃口難以消化呢!”陡然想起什麼,“說起此事,張將軍,煩請你這就走一趟楚營,看看他的雲車造好沒。帶上十桶酒,慰勞一下那些工匠。要是一切如那廝所言,這些雲車當是不錯,日後必能用得上。”
“末將遵命。”
楚營大帳設在澠池西南十幾裏外的一道岡坡上,背坡臨水,地理位置絕佳。
昭陽興致勃勃地領著張猛來到後山,走至一片空曠處。這是楚軍的臨時性軍用工坊,數十名工匠正在熱火朝天地趕製雲車。
一行數人走到一架行將完工的雲車前。那雲車足有數丈高,大小如房屋,四周皆裹犀甲、銅皮,刀戈鋒鏑皆傷不得。箭孔多達數十個,還有幾個可隨意開合的門與平梯,一旦靠近城牆,即可放下平梯,直奪對方牆垛。
工坊令迎上,張猛詳細問過製作情況,工坊令一一稟明,招呼眾人當場演示。雲車果是靈敏,隻需數人推動,前後左右皆可行動,靈便自如。
張猛看得眉開眼笑,不無讚歎地轉對昭陽道:“嗬嗬嗬,有此妙物,函穀關何愁不破?”
昭陽嗬嗬樂道:“張將軍滿意即可。不瞞將軍,在下費心數年琢磨此物,專為攻關陷壘之用。莫說函穀關僅高三丈,即使再高兩丈,也隻拜伏於它腳下。”
“將軍智謀過人,在下歎服!”張猛恭維一句,指著尚未完工的雲車道,“敢問將軍,這些雲車何日可用?”
“在下全力趕製五輛,旬日之內,當可完工。請將軍稟明主帥,何日攻關,楚人請打頭陣!”
“嗬嗬嗬,”張猛嗬嗬笑著拱手應道,“將軍放心,有此妙物在,破秦頭功,無人敢與將軍爭鋒。”
“謝將軍成全!”
幾輛雲車即為楚軍爭下如許麵子,昭陽大是得意。
送別張猛,昭陽哼著小曲兒回到大帳,意外看到帳中候著二人。一是家老邢才,哈腰迎候;另一是陳軫,反縛雙手,埋頭跪在地上。昭陽不問即知,是陳軫跑到郢都搬來邢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