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國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蘇秦(2)(3 / 3)

“弟子謹記!”

“眼前戰事,非蘇子不可化解。我觀列國,雖然合縱,卻是各懷異誌,與蘇子並不同道。合縱旨在摒秦,秦人也必不甘,或會加害蘇子。蘇子任重道遠,不能沒個防備。”說到這裏,隨巢子轉望屈將子,“屈將,諸墨者中,論俠義武功,無人及你。你師徒二人,他在明處,你藏暗處,輔佐蘇子,助他成就天下大功!”

屈將子拱手應道:“弟子遵命!”

“諸位賢達,”隨巢子環視幾人,目光落在告子身上,“無論蘇子成功與否,墨道都要光大,墨道也必須光大。而要光大墨道,必須經由天下達才。齊國稷下彙聚天下飽學之士,此種達才或可覓得。告子,你可使人前往稷下,挑選達才,揚我墨道。”

“弟子遵命!”

在墨家掌門人新老交接後,隨巢子又撐三日,於第四日正午在逾百墨者的靜靜守護下於草廳木榻上溘然長辭。

在先巨子辭世的次日,位於洛陽軒裏伊水東岸的琴廟也告落成。與公子卬大興土木營建的蘇家府院、墓園、家廟相比,琴廟土牆草頂,沒有圍牆,遠看像是山間隱廬,低矮、孤獨而簡陋。不是公子卬舍不得花錢,是蘇秦堅持這樣,說琴師並不需要高屋廣廈,能有個遮風擋雨的草舍也就夠了。

落成儀式上,周顯王躬身祭典,在正堂上親自掛起王後遺像,讓她正對琴師泥塑。坐在地上的琴師舍身投入,掛在壁上的王後如癡如醉,好一幅琴人和合的知音場景。

掛好遺像,周顯王擺上供品,坐在一旁觀賞一時,孩子般哭了。蘇秦跟著哭了,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哭了。

然而,在場諸人中哭得最投入、聲音最響亮的卻不是蘇秦,而是公子卬。許是感動於琴師的淒慘人生,許是聯想到蘇秦、龐涓諸人年紀輕輕就已建下蓋世奇功,而自己行將不惑依舊碌碌無成,許是憶起因自己的無能而白白丟失的河西和因此而喪生的八萬將士,公子卬越哭越傷感,到後來竟是涕淚滂沱。

這哭聲於顯王卻是刺耳。俟其哭聲降低,顯王緩緩起身,凝神聚意,在一塊羊皮上揮毫寫出“天下第一琴”五字,起駕回宮。

公子卬吩咐工匠,照此製作一塊椴木匾額,黑底金字,懸於琴廟門楣。門框兩側是蘇秦貢獻的一副楹聯,上聯是“文武二弦協唱高山流水”,下聯是“天地五音共奏明月清風”,與顯王的橫批“天下第一琴”珠聯一體。

待工匠把刻寫楹聯的木板全部釘好,公子卬退後幾步,眯眼看一會兒,讚道:“文武二弦,乃周初文、武二王所加,契合人間文治武功。天地五音,乃宮、商、角、徵、羽,為古琴初始五弦,契合天地金、木、水、火、土五行。高山流水為塵世雅曲,明月清風為高天清韻。此七弦合鳴,天上人間無所不包,共成‘天下第一琴’,真是絕聯呢!”

蘇秦凝視楹聯,嘴角現出一絲苦笑:“真沒想到,論起音律,公子倒是雅致呢。”

“蘇子高抬了。”公子卬知是揶揄,仍舊嗬嗬笑出幾聲,顧自接道,“傳說上古伏羲氏製琴,以摹天地之音。在下以為,天地之音過於縹緲,過於曠遠,沒有人間之律實在、柔溫。嗬嗬嗬,《詩》曰,‘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斜看蘇秦一眼,“咦,說到這裏,在下倒是想起一事,這欲求問蘇子。”

“公子請講。”

“《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蘇子離家多年,好不容易歸門,當與嫂夫人琴瑟相和才是,在下卻觀蘇子日日守在帳中,讓嫂夫人獨守空房。”

蘇秦低頭不語。

“嗬嗬嗬,”公子卬恍然悟道,“在下明白了。嗯,嫂夫人的確太土,配不上蘇子!”又笑數聲,“不過,話說回來,女人還是始配的好。就說在下吧,此生也算風流,閱曆女人無數,可真正知疼知愛知冷暖的,仍舊是始配夫人。嫂夫人雖說土氣,但依在下觀之,賢淑恭柔皆具。蘇子如此冷落她,不該呀!”

蘇秦不好再說什麼,輕歎一聲,走進廟中,在琴師泥塑前跪下,緩緩閉目。

黃昏,軒裏村依舊喧囂。數不清的匠人與兵士仍在頂著夜色趕活兒,為新貴蘇府起房造屋。新府選在村北,占地半井,東至蘇家桑林,西至伊水岸邊,前後一共六進院落,餘為園林。這在周室,除去王宮和東西二位周公的宮室,規模當是最大的了。

小喜兒顯然不適應不期而至的巨大富貴,依舊打著圍裙在廚房忙活。從早上忙到天黑,她實在累了。喂好阿黑,關好院門,她正要進房睡覺,聽到叩門聲。

見是蘇厲妻,小喜兒勉強擠出一笑:“嫂子——”

“妹子,”蘇厲妻反手掩上門,將她扯進屋裏,急切地說,“你咋不聽勸呢?嫂子主意出了一籮筐,你卻按兵不動,真是急死人!”

小喜兒咬緊嘴唇,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