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地上墳(9)(2 / 3)

“樂正,你要聽。”文玄舟親昵地喊魯王的名字,“你既然想跟你爹那樣重建神鷹營,怎麼能對神鷹營裏頭這些事情不聞不問呢?其實聽起來惡心,你若親身去做,說不定也能得到一些說不出的樂趣……”

“別說了,你我想法不一樣,我隻怕永遠理解不了你的樂趣。”魯王走了幾步,回頭道,“這批損毀的金磚數量不多,不會對神鷹營的修建有大影響。你讓他們盡快完工。我現在要親自去一趟官府,讓他們把磚窯關了,之後再去清掃痕跡。”

文玄舟也起身跟在他後頭。

“聽聞那皇帝,準備送慶王世子作質,跟狄人講和?”文玄舟問道,“慶王世子之後,便是博良了罷。”

遲夜白一直凝神聽著,此時心頭一動:博良正是魯王的兒子。

“實際上,博良也在那名單之中。但狄人使臣見過慶王世子之後,一定要那孩子過去。”魯王聲音忽變低沉,“慶王的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前幾年在戰場上連勝狄人十二場,殺敵無數,現在他們指名小的這個,又要送到那邊,隻怕……有去無回。”

“慶王怎麼說?”

“慶王……慶王已經病倒了,慶王妃手捧長子靈位長跪東宮,懇求她的祖母跟皇帝說情。跪了三天,被人抬著送回王府了。”魯王頓了頓,冷笑一聲,“我絕不能讓博良遭遇這樣的事情。”

“為質三年,但慶王這孩子隻怕活不過三年。神鷹營來得及麼?”

“來得及。”魯王聲音低沉,有如金鐵,“他當年也參與到我爹爹的神鷹營建造之中,他最明白神鷹營的初衷與作用。對內,對外,都是利刃。隻是當時的人不懂用而已。”

文玄舟點點頭:“隻要找到那筆錢,再建兩個神鷹營也不是難事。”

魯王應和道:“確實如此。”

兩人談及這個問題,卻沒有再細說下去,先後離開了書房。

遲夜白一直藏匿在角落,凝神細聽兩人腳步聲。直等到兩人都走出了一段距離,才悄悄跟上。

魯王和文玄舟分頭離開,遲夜白選擇緊跟文玄舟,他打算去查一查這個新的神鷹營在什麼地方。

但文玄舟卻沒有離開王府。他走過中門,似是略為思索了一陣,又扭頭轉了一個方向。遲夜白仔細一想,他的去處是魯王府侍衛的武器庫房。

料到他是去取防身武器,遲夜白小心地隱藏身形,等候文玄舟。

文玄舟在靠近武器庫房的時候突然停了。他側頭聽了聽,隨即走向庫房旁的另一處房舍。

“怎麼把地牢打開了?”他問守在房舍外頭的侍衛,“有賊子?”

侍衛立刻挺直腰杆:“不是,是王妃手底下的人犯了錯,要責罰一二。”

文玄舟頓了頓,彎腰從那侍從鞋底下拽出一根銀白色簪子。簪子素淨簡單,隻嵌了一顆明珠。

“……你不是王爺的侍從,你是王妃的人。你的任務是保護王妃,怎麼來守地牢了?”文玄舟似笑非笑地問,“還有這個,這簪子是你的?你踩在腳下做什麼?”

侍衛咽了口唾沫:“不、不是我的。”

“確實不是你的。”文玄舟輕聲說,“你不如告訴我,金煙池霜華姑娘的簪子,為何會掉在你的腳下?”

遲夜白大吃一驚。隻見那侍從嚅囁半天,幹脆讓了開來:“文、文先生還是自己進去看吧。我……我不敢講。”

司馬鳳帶著邊疆,因為邊疆傷在腹部,不能騎馬也不能顛簸,他便以雙臂抱著他,一路跑回了蓬陽。邊疆因為失血,臉色極為蒼白,為兩人打開城門的兵士大都認識邊疆,不由得紛紛湊上來詢問。司馬鳳根本顧不上回答,隻一陣風似的,把邊疆帶回了家。

“甘樂意!宋悲言!”他踢開大門吼道,“出來救人!”

應聲而出的卻是正在廳堂中談話的司馬兩人和英索。

英索是今夜抵達蓬陽的,遲夜白與司馬鳳剛剛離開城門奔赴九頭山,她便已經到了。

她帶來了三封信,分別來自遲星劍、田苦和林少意。

因田苦和林少意傳送這些思敏信件的時候全用鷹貝舍的鷹,英索便幹脆讓他們一起送到鷹貝舍,以求保險,然後再由自己親自拿過來。

三封信說的都是調查的進展。田苦和沈晴終於找到了那筆錢財的去向:倆人幾乎翻遍了傑子樓存放的書冊,終於在當年朝廷的一個嘉獎令裏找到了端倪。當年奉旨查辦神鷹營並受了嘉獎的那位官員,往上追溯,竟是魯王妃父親的學生。魯王妃的父親與老魯王同朝為官,但政見不合,分屬兩派。魯王死後那老大人也請辭返鄉,女兒之後嫁給了魯王,他死在了家鄉。

問題在於,那位查辦神鷹營事件的官員呈交給朝廷的賬目中,一開始就少了那一筆錢。

找到這些信息的時候恰逢沈晴胎動,田苦日夜守著她,竟突發奇想,猜測出一個可能性來:錢財應當在魯王手中。魯王與文玄舟合作,但沒有把這筆金子的下落告知文玄舟,反而以此為牽製,讓文玄舟幫他辦事。

田苦進一步猜測:文玄舟和魯王的目的也許有一半是相同的,那就是兩人都想要獲得神鷹策和神鷹營的所有資料。但獲得資料之後,魯王的目標和文玄舟顯然不一樣了,所以他的妻子手中掌握著那筆下落不明的銀子,但他卻始終對文玄舟守口如瓶。

司馬良人不置可否。和田苦的猜測相比,少意盟和鷹貝舍傳回來的消息更為重要。

林少意和唐鷗等人親自去拜訪了九江派的汪幫主,意外發現汪幫主身受重傷,竟一直臥床休養。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九江派和三意幫爭奪的那塊地盤,最近頻頻有人活動。那些人武功高強,行動齊整,不似江湖草莽。九江派有不少弟子都被打傷,那塊地現在儼然成了三意幫的囊中物,但三意幫卻沒有經營,反而任由那些生麵人在其中頻繁出入。唐鷗與沈光明前去查看,發現除了一幫武藝高強的陌生人出沒之外,還有不少工人也在那塊地盤上生活,似乎正在修建一座寨子。

鷹貝舍的消息和少意盟的消息正好互為補充。鷹貝舍的探子從商船著手,從船底碎屑、船工談話等地方尋找蛛絲馬跡,終於確定從鬱瀾江對岸駛過來的那幾艘吃水極深的怪船上載的,果然就是磚坯。而他們其後更發現,從九頭山上燒製出來的一部分磚塊,會被嚴密謹慎地包裹起來,以布匹、瓷器等名義運送到商船上,再通過商船返回對岸。船艙底部扒拉出來的碎屑很快送回了遲星劍手中,遲星劍立刻認出,這些秘密燒製和運送的磚塊,不是普通的紅磚,而是禦用的金磚。

九江派和三意幫交界處的土地粘性大,適合燒製磚塊,與蘇州地區的禦窯村周圍的泥土極為相似。於是泥土製成磚坯,運送到九頭山磚窯燒製,燒製完成後再返回原址。

有一些話遲星劍沒有在信上說明,而是讓英索轉告司馬良人。

“九頭山磚窯是魯王主持修建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魯王都參與其中。他們是生怕在山裏燒磚,引來鄉民懷疑,才這樣謹慎。但隨著磚塊燒製成功,必定要投入使用,為了盡量確保無人發現,魯王肯定會對周圍的村鎮進行清洗。”英索轉述遲星劍的話,“當年魯王在皇城旁邊修建神鷹營,也是這樣的。”

司馬良人眉頭緊皺,正在思考,便聽到自己兒子在外頭哇哇亂叫,忙和英索奔了出去。

邊疆被送到了甘樂意的小院子裏,甘樂意出來一看,差點栽倒在地:“怎麼送個死人過來!”

“沒死!”司馬鳳抓著邊疆的脖子,“還有氣兒!”

“你要把他捏得沒氣兒了!”司馬良人怒道。

甘樂意和宋悲言連忙把工具拿出來,為邊疆止血。邊疆已經陷入昏迷,甘樂意連打他幾個巴掌都沒醒過來。

“不行,我這邊沒把握。”甘樂意轉頭道,“叫大夫!阿四!去找大夫!”

“不可!”司馬鳳飛快道,“邊疆是在九頭山磚窯那裏受的傷,他發現了磚窯的秘密……”

“沒有大夫他就死了!叫個可靠的大夫過來!”甘樂意氣得大吼。

在一片忙亂中,阿四拔高了聲音:“我現在就去找大夫!”

他轉身跑出院子,恰好與一個越牆而過的人撞了個滿懷。

“阿四,是我。”

阿四抓住這個不速之客,定睛一瞧,立刻認出是鷹貝舍的一個探子。

“怎麼了?”他心生不安,想到現在鷹貝舍監視著的地方就是金煙池、魯王府和自己家,連忙問道,“是魯王府出了事還是金煙池?”

“司馬少爺在嗎?”探子問他,“我們當家有要緊事要告訴他。”

阿四連忙把探子帶到甘樂意的院子裏。甘樂意和宋悲言在房中忙活,司馬鳳、司馬良人和英索都在院子裏站著。那探子語速飛快,把遲夜白交代的事情一口氣全都說了,末了還不忘添上關於霜華的那一句。

走到院門口的阿四頓時回頭,竄到他麵前:“霜華?!”

“霜華姑娘現在正在魯王府內,當家認為她有危險。”探子又說了一遍。

司馬鳳和司馬良人飛快對視一眼,司馬良人點點頭:“你去。”

“好。”司馬鳳轉身奔出院子。

英索聽到現在隻有遲夜白一個人在魯王府,自然也呆不住了,緊跟著司馬鳳離開。

阿四在原地躊躇片刻,跑到屋門口把宋悲言叫了出來:“小宋,我現在要跟少爺去魯王府,你去叫大夫。”

他匆匆跟宋悲言說了那可靠大夫的地址,也跑了出去。司馬良人沒有留在院中,他走回書房,喚出了自己的心腹侍衛。

“你們立刻帶一隊精銳連夜用令牌出城,不用擔心被人發現。”他叮嚀道,“用最快速度趕到曲將軍府上,不管府內人說什麼,也不用管曲永昌什麼態度,一定要把夫人和雙桐小姐保護起來。先保護在曲府內,不要回來……不管怎樣,若我這邊沒有傳訊,一定不要回來。可以通過鷹貝舍的那邊的探子跟遲星劍大俠聯係,暗號你們都知道。”

那幾個侍衛領命去了。

司馬良人回房換了衣服,出門牽馬。

管家知道家中發生了許多事情,雖不明就裏,但仍舊擔心。“老爺,這是去哪兒?”

“去官府。”司馬良人上了馬,看著前方說,“去見咱們蓬陽的官老爺。”

“又有案子麼?”管家說,“少爺方才走得那麼急,是去救人?”

“嗯,他去救別人。”司馬兩人笑道,“我是去救我們自家人。”

文玄舟把手裏的簪子在指間輕輕轉了一圈,一步步走下地牢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