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骨頭寨(13)(2 / 3)

所有功力全凝於掌中。他手掌底下的骨頭飛快地膨脹,隨即出現了細細的裂縫。文玄舟並不知道遲夜白在做什麼,他使出渾身力氣壓在遲夜白身上,手上勁力越來越大,幾乎要擰斷遲夜白脖子。

“不抵抗麼……我有許多方法可殺你的,許多方法!”文玄舟嘶聲怒吼,“誰都逃不出去!”

這人的脖子真細……他竟沒有運功抵抗……文玄舟心中掠過一絲怪異感覺。還未等他理清楚這絲異感的源頭,遲夜白身後的牆壁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炸開了。

文玄舟收力不及,頓時和遲夜白一起跌了出去。

在跌出去的瞬間,遲夜白凝起僅剩的內力,往文玄舟胸前狠狠一擊。文玄舟反應極快,遲夜白招式未老,他已將自己斷了的那根手臂迎上。

兩人直直墜入深潭,激起十餘丈高的水柱。

在風聲呼嘯中,遲夜白隱約聽到有人喚他,似是司馬鳳的聲音,又似是清元子的聲音。

他分辨不出,心中隻想著一件事——抓住文玄舟,為司馬鳳抓住文玄舟。

五指成爪,一把插入文玄舟胸口。遲夜白在失去力氣的瞬間,終於將文玄舟和自己一同扯入水中。

冰涼的潭水立刻將他包圍了。水瘋狂湧入他眼耳口鼻,湧入他傷處。因為冷,反而不覺痛,但也因為冷,他丹田空空,再也使不出一份力氣,隻能睜眼看著文玄舟將自己狠狠掙開。

遲夜白的右臂沉重無比,左手仍在水中虛抓著。文玄舟一旦逃了,他們也許再找不到他……但他抓不住了,有人攬著他腰身,嘩啦一聲躍出深潭。文玄舟沒有出水,他一直往深水處潛去,沒有回頭。

遲夜白渾身都濕透了,司馬鳳將他抱在懷中,清元子抓著他的手臂,溫暖的內力立刻湧進他的身體裏。

他衝司馬鳳張了張口:對不住,沒抓住他。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否把這句話說清楚,已立時昏了過去。

一場跌宕,昏昏沉沉。

遲夜白睡了幾日,醒來時胡茬都長了出來。

房中隻有坐在他床邊打瞌睡的沈光明。遲夜白聲音嘶啞,喉嚨疼痛萬分,隻能動動手指碰沈光明的手臂。

沈光明嚇得幾乎跳起來,等發現是遲夜白醒了,臉上滿是狂喜:“遲大哥!”

他手忙腳亂地端起手臂溫熱的水喂給遲夜白。水裏加了些蜂蜜,是潤喉的。遲夜白一口氣喝盡了,才覺得舒服了些。

沈光明跑出去叫人,很快田苦、沈晴和宋悲言都進來了。甘樂意來得最遲,手裏墊著一塊厚布,布上是一煲藥。

眾人看著遲夜白喝藥,喝完了才各各鬆了一口氣。

遲夜白對時間沒了概念,此時才曉得已經過了幾天。他看看周圍,沒見到司馬鳳,也沒見到清元子。

“一會兒就回來了。”田苦說,“他們在外麵搜尋文玄舟,但始終沒找到。”

天生穀的潭子底下有通道連接鬱瀾江水道,當日遲夜白和文玄舟落水之後,清元子立刻緊隨著潛水追趕。但文玄舟的水性與清元子不相上下,且熟悉天生穀底下的情況,三繞兩拐,就沒了蹤影。清元子隨後才發現水道竟是連通的,但眾人再在鬱瀾江水麵上尋文玄舟,卻是怎麼都找不到了。

遲夜白醒了一陣,聽了一會兒這些事情,因為疲累,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入夜,燈燭點了起來。司馬鳳坐在床邊的矮幾上,一隻手托著個散著臭氣的藥皿,一隻手慢慢地梳理著遲夜白的頭發,眼睛半閉,像是困極了又硬撐著,不太清醒。

遲夜白默默瞧了他一會兒,那人眼珠轉過來看到他時才突然亮起:是興奮的。

“醒啦。”司馬鳳歡歡喜喜地俯身,“你這個不要命的,可嚇壞我們了。”

“也嚇壞我了。”遲夜白低聲說。他聲音沒那麼嘶啞了,隻是聽上去像是說了許多話,接不上氣似的。頸上的傷口被包紮著,連轉頭都覺困難。

司馬鳳托著那藥皿,原來是為了保持裏麵藥膏的溫度。這是用來給遲夜白敷手臂的。

“什麼東西?”遲夜白好奇問道。

司馬鳳:“五香續絡膏。”

遲夜白:“……可它真臭啊。”

司馬鳳:“所以才用這個名字,難道叫五臭麼?”

遲夜白右臂裏頭的那根鐵芯已經被甘樂意除了出來。除去這根鐵絲很是花了甘樂意和清元子一番功夫:甘樂意雖然十分了解人的骨骼筋脈,但卻沒有對著活人開刀的充足經驗,不敢下手;最後還是清元子使用渾厚的內力,先將鐵絲稍稍弄軟,甘樂意順著筋骨方向一分分抽拉,終於給折騰了出來。

“花了四個時辰。”司馬鳳一邊給他敷藥一邊說,“為了不讓你的筋骨損傷,不敢貿然行事,清元子前輩說他頭一回用內勁來繡花。不是繡花,勝似繡花啊。”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手上動作卻極快極嫻熟。這五香續絡膏每日都要敷一次,且必須在七分熱的時候敷上去,否則藥力大打折扣。遲夜白看司馬鳳這般嫻熟,便大概猜到,這幾日為他敷藥的應該都是司馬鳳。

“這五香續絡膏也不簡單,是田苦從醫書裏找出來的。唐鷗和沈光明為了找製作續絡膏的幾味藥,幾乎翻遍了彩雀澗周圍的山嶺。唐鷗白日裏要跟我出去尋文玄舟蹤跡,夜裏就跟沈光明出去找草藥。這續絡膏製作不易,要熬足六個時辰不可斷火,一會兒文火一會兒大火,一會兒加這個一會兒添那個,甘樂意和宋悲言日夜守著,誰都沒睡過囫圇覺。”

遲夜白不由感歎:“辛苦了。待我好了,一定好好多謝大家。”

司馬鳳放下手裏的東西:“你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

“骨頭寨裏,文玄舟他……”

司馬鳳打斷了他的話:“別說,現在不用說。等過幾日你能起身了,再慢慢講吧。”

遲夜白愣了片刻,覺察司馬鳳似乎對自己懷著怨氣:“你怎麼了?”

司馬鳳給他包紮好了,抬眼無聲看他。

遲夜白因為手臂和頸脖處都有傷,背上也遍布著鱗鱗傷痕,因而一直裸著上身。他頸上除了受傷的那處,還有一道極深的勒痕和抓痕。司馬鳳也曾想過裏麵發生什麼事,但他不敢細想,也無法去細想。

“你對不住我什麼?”他問遲夜白,“你從水裏上來,跟我說的什麼?”

遲夜白想了一陣才回憶起當時心裏的想法。

“沒抓住文玄舟。”遲夜白現在仍舊很遺憾,“我倒不是打不過他,而是……而是我當時心裏有些亂了。加上裏頭沒有光,文玄舟是個高手,下手狠,角度刁鑽,我心裏頭一亂,就沒能作出好的應對。”

司馬鳳更糊塗了。

“抓不住就抓不住,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遲夜白猶豫片刻,才啞聲開口:“若是擒住文玄舟,或者能知道多一些神鷹策的事情,你就能盡快把他和那些情報交給朝廷,好讓晴姨盡快回家。若是你爹以文玄舟和文玄舟手裏的信息跟朝廷交涉,說不定還能讓你家從神鷹策和神鷹營這泥淖裏盡快脫身。”

司馬鳳一時無語,遲夜白越說越覺得懊惱:“是我不好,沒幫上你,反而辛苦你了。”

“唉……”司馬鳳長歎一聲,扔了手裏的帕子坐在床沿上,把遲夜白臉頰上的頭發撩開,低頭就去吻他。

遲夜白不便移動,也著實沒想到他會這樣突然,一時僵了,片刻後才驚得開口阻止:“你……”

他張開了口,司馬鳳便趁虛而入,擒了他舌尖密密地攪弄。

遲夜白被他從水裏撈上來之後便失去了意識,回到傑子樓的當夜發了熱,如今熱度退去了,口內溫度卻仍舊略高於體膚。司馬鳳顧念著他身體尚未恢複,不敢過分,吻了片刻便退出來,鼻尖抵著他鼻尖,輕聲說了句“混蛋”。

遲夜白被他吻得臉上發紅,人也有些糊塗,愣愣張著嘴,喉結一動,將嘴裏的津液都咽了下去。

司馬鳳頓了片刻,伸指慢慢撫著他眉峰:“吞什麼……不許吞。”

遲夜白:“……”

他沒法移動身體,左手卻能動。司馬鳳這句話讓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此刻親密依偎著,他卻毫不討厭。遲夜白略略抬起手臂,把手掌搭在司馬鳳腰上,慢吞吞喚了聲“司馬”。

“你這個混帳,傻子。”司馬鳳說話的聲音很低,氣息滾燙。兩人沒有親吻的時候,僅是片刻氣息交換都令人燥熱。

遲夜白按了按他腰身,司馬鳳明白他意思,便又低了頭,噙著他唇輕吻。

直到遲夜白額上沁出薄汗,司馬鳳才戀戀不舍地起了身。“你以後再說這樣的混賬話,說一次我就親你一次。”司馬鳳說,“無論何時何地,反正我素來不要臉,遲當家也與我一樣不要臉好了。”

遲夜白:“……什麼混賬話?”

“就是什麼回報我啊,對不住我啊,之類的混賬話。”司馬鳳擦去他嘴角的濕痕,“我不喜歡聽。”

遲夜白:“……你喜歡聽什麼?”

司馬鳳:“聽你說中意我,日夜想我,想得不得了,想得睡不著,飯也吃不下,武也練不好。”

遲夜白:“那些我說不出來。”

司馬鳳:“但你心裏是這樣想的,是不是?”

他占了便宜,在難過中生出心滿意足,一時間又忍不住調笑起來。隻是他沒想到,對於他這句厚臉皮的話遲夜白沒有否認,反而眨眨眼,“嗯”了一聲。

司馬鳳差點激動得又撲了上去。

“我要死啦,小白。”他幹脆坐在床邊,把下巴歪著搭在床上,“你說你想我,中意我,我真的快活得要死了。”

“在骨頭寨裏的時候……我確實在想你。”遲夜白低聲說,“我常常想著你的,但……但你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司馬鳳捏著他的手指,鬆鬆地握拳,把遲夜白四指圈在自己手心裏,許久才說出下一句話,“等你能起身了,我給你刮胡子,好不好?你喜歡幹淨,這胡茬亂七八糟的可不好看,刮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