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在慶安城發生的木棉人事件是司馬鳳親自去處理的。當時遲夜白也隨著他一起去,因而如今在場的人之中,隻有他們兩位見過木棉人。
木棉人形容枯槁,神情怪異,舉止也不似常人。他長得端正,濃眉大眼,但腰背佝僂,行走時姿態十分怪異。
司馬鳳當時推斷,木棉人應該是個神智錯亂的人,從他用木棉紮人偶並稱它們為自己妻妾就能看出來。司馬鳳記得很清楚,抓捕木棉人的時候因為他反抗,自己還上前去製住了他。當時木棉人亮著一雙鼓突的眼睛,從淩亂的頭發中死死盯著司馬鳳。
夜香郎的神情與木棉人不同,但兩人的長相實在是太像了。
十九年前芙蓉院自縊而死的□□沛沛……她生的一雙孩子……那被拍花子買走,不知帶到了何處的男孩……以及現如今蜷在地上的夜香郎。
在驚愕之中,司馬鳳飛快閃過一個念頭:不能怪阿四,阿四沒見過木棉人,他不知道。
他心頭一片難以抑製的茫然和酸楚:如果當時來找夜香郎的是司馬鳳他自己,那麼春桐就不會死了。
巡捕們將木棉人押到府衙,司馬良人已在那裏等著了。
他用自己的麵子從那位沈正義沈大人那裏換來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在上堂受審之前,司馬鳳和司馬良人可以在巡捕在場的條件下,先審審木棉人。
邊疆留了下來,背挺得筆直,一雙憤怒眼睛瞪視著夜香郎。
夜香郎看到眾人眼神,不驚不懼,倒像是毫無反應一般。他手腳都被鐵鏈鎖著,跪在地上,略略彎腰,伸出手指專注地摳著地麵的泥磚。
司馬鳳扯著他換了個位置,坐在他前麵。夜香郎眯起了眼睛:換了位置後他正對著陽光,春日強烈的光線刺得他眼睛很疼。
一般犯人被拘捕後出現的恐慌和緊張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遲夜白和司馬良人等人和邊疆站在一旁,默默地等著司馬鳳開口。
司馬鳳不問他身份來曆,也不問他是否知曉命案,更不問他是否與命案有關聯。
“張小財,你知不知道你有個雙生兄弟?”他開口問道。
夜香郎臉上的平靜神色頓時消失了。他猛地抬頭,雙目圓睜,嘴唇顫抖。
“……誰?”
“你原來不知道?”司馬鳳笑了笑,“我以為你們是親兄弟,該互相有連通才是。”
“什麼雙生兄弟!”夜香郎扯著鐵鏈,嘶聲怒吼。鐵鏈子在地麵砸了幾下,濺起碎磚。司馬鳳一把抓住那鐵鏈按在地上,夜香郎頓時就不能移動了。
“你是不是有個兄弟?你娘親有沒有說過,你有個小兄弟?”司馬鳳把聲音壓在喉頭,一字字問他。
夜香郎緊緊拽著鐵鏈,胸膛一起一伏。
“你倆一生下來,他就被賣了。賣到哪裏?不知道。賣給什麼人?不知道。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司馬鳳說,“是不是死了?已經死了吧?反正見不到,和沒死有什麼區別呢?對不對?”
夜香郎不斷地搖頭。
“你確實有個雙生兄弟,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司馬鳳拍拍他的臉,“他也是個殺人犯,你倆在這件事上,也是一模一樣。”
“少爺在說什麼?為何不直接問他金煙池的事情?”阿四不解地低聲說。
司馬良人笑了笑:“四啊,你跟靈瑞學一學。他不是不問,是還沒到問的好時機。方才你也看到了,這犯人被我們抓住且被押送到府衙,全程麵不改色。他不是膽大包天就是不懂懼怕。這樣的人恐嚇沒有用,威逼也沒有用。怎樣才能令他鬆懈和動搖?說些他不知道的、但又對他極為重要的事情。”
遲夜白一邊聽著司馬良人的話,一邊看著司馬鳳。司馬鳳全無平素的輕佻神態,蹲坐在夜香郎麵前,極為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