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煙魂雨魄(9)(1 / 2)

阿四捧了一手的鬆子,跟宋悲言相對而磕。

甘樂意的小院子裏滾起薄煙,是他正在烹煮藥汁,以便檢驗幾個死去的小姑娘服下的是什麼毒。藥汁已經熬了十幾罐,但怎麼驗都沒有結果。

“今天要驗哪種毒?”阿四問。

“不驗毒。”宋悲言說,“幾乎所有的毒都驗過了,甘令史說開始驗點兒別的。”

仵作這一行驗毒和撿骨往往要花最多時間。甘樂意一直想搗鼓一種能檢驗絕大部分毒素的玩意兒,但各種藥草的藥性相生相克,實在找不到有什麼能簡單快捷地驗毒。他隻能一個個地推敲,因中毒者喉頭呈現青紫色,他便推斷了幾種中毒症狀為皮膚泛出青紫色的毒,一個個地檢查試驗。但全都不是。

“不是毒是什麼?”阿四十分好奇。

“我也不知道。”宋悲言十分坦誠。

“難道她們不是中毒而死的?”

“甘令史的意思是,確實是毒,但可能不是我們平時常見的那些毒。”

阿四哢哢哢地剝鬆子,若有所思。

“我想起一件事兒。”他說,“你知道木棉人麼?”

宋悲言老實道:“不曉得。”

當年慶安城的木棉人事件阿四並未經曆,隻是後來幫著司馬鳳整理卷籍時看到一二。那位凶手在行凶的時候也用了毒,卻不是常見的毒素,而是他在收藥途中偶然發現的混合草藥。那草藥十分怪異,檢驗不出痕跡,當時著實令慶安的巡捕和仵作大大頭疼了一番。

“世間的藥和毒都有千千萬種,誰都不敢打包票說全都認識。”宋悲言說,“我覺得這個挺正常的。”

“若是那毒是多種草藥混合而成,豈不是更難驗出?”阿四說。

宋悲言搖搖頭:“不是這樣的。”

中藥配比講究配伍,調毒其實也是同理。配伍是指根據病人實際病情,選擇不同的藥物配合治療,其中這一味多少,那一味多少,都極有講究。配伍中有單行、相須、相使、相畏等七種說法,又稱為“七情”。宋悲言跟阿四解釋道:“是藥三分毒,《內經》將藥分為大毒、常毒、小毒和無毒,說的就是這個理。既然藥毒同源,其實就看如何運用‘七情’。所謂相須、相使,說的都是多種藥性的配合,但這配合是必須分主次的,就像領隊打仗,肯定有將軍也有小兵。而混合而製成的毒裏麵必定也有將軍和小兵。”

“你是說,擒賊先擒王?”阿四虛抓了一把。

“是的。摸清楚那當將軍的是什麼玩意兒,配合中毒症狀,就能知道小兵是什麼。”宋悲言搖頭晃腦,“不過有的配毒高手喜歡亂混合,一味毒中可能有十幾種東西,其中的分量非常微妙。能配出這種毒的自然是高手,能從細微症狀中查驗出毒裏各種藥性的,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個說法阿四倒是明白。他見過許多凶狠狡猾的凶手,但最終都被老爺少爺揪了出來。如此一比較,自然是老爺少爺更厲害的。他了然點頭,突然抽了抽鼻子:“咦?燒焦了?”

話音剛落,身後小院的門被打開了。甘樂意雙眼發亮,指著阿四口舌哆嗦:“去、去把、把你家少爺叫回來!”

阿四立刻跳下石磨:“少爺和遲當家去金煙池了。”

“立刻找回來。”甘樂意喘著氣,“有眉目了。”

阿四和宋悲言頓時都來了精神:“什麼眉目?”

“鼠須草,加含笑。”甘樂意說,“主要是這兩味,□□配伍,間有瑞香、杜香、臭藤,都是常見的毒草,但若無一點兒藥草的知識,絕對搞不出來。”

宋悲言愣了片刻,呆呆地問:“鼠須草……毒不是顯在骨頭上麼?”

“含笑中和了毒性,所以進不去骨頭,全顯在肉裏了。毒應該是喂食進去的,所以別的地方看不到,喉頭和牙齦倒是變色了。”甘樂意頓了頓,大吼,“去啊阿四!告訴你家少爺,蓬陽城裏頭種含笑的地方不多,倒是倒夜香的人特別喜歡用含笑的水浸泡頭巾用來蒙鼻子!”

阿四跑到一半,突地愣了:“倒夜香的?”

他心中湧起一種不太妙的感覺。春桐出事之前他拜訪過那個夜香郎,但他著實瘦弱,也著實左手不利,他便沒有在意。阿四牽了馬飛快跑出去,心頭咚咚亂跳。

若真是夜香郎,便是他害了春桐。

司馬鳳和遲夜白離開戶籍處的時候阿四正巧找到了他們。

兩人在戶籍處查閱了十九年前的資料,發現金煙池中賣出去的男孩不多,全都被魯王府買下了。但魯王府對這些奴仆並不上心,先後有幾個人因為犯錯被驅逐出去,之後去了哪裏,再無記載。阿四抵達的時候慕容海也剛剛趕了過來,四人在戶籍處前麵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