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鳳到了前廳,又聽霜華說了那日的事情,沒作太多耽擱,立刻與遲夜白各自帶了幾個人,隨著霜華一起到金煙池那邊去了。
金煙池白日裏倒顯出一些頹唐徹夜後的荒涼,池上新蓮掙出了幾片卷包著的新葉子,看著十分孱弱;池邊各色樓閣都門戶緊閉,沒係好的紗幔在風裏起起伏伏。此時已日上中天,有剛起的女子倚靠在窗台上,麵容素淨,一雙眼睛冷淡地盯著正步入金煙池的幾個人。
“金煙池的範圍從趙家巷口開始,以前是沒有這牌子的。”遲夜白指著趙家巷口大大的“金煙池”牌匾說,“三年前的中秋,芳菲集的楚蓮奪得了當年花魁之名,蓬陽城首富十分喜愛楚蓮,便花錢打了個牌匾。這牌匾雖寫著金煙池,但下方的落款可是賀楚蓮等等,芳菲集很是長臉。但楚蓮之後,芳菲集的姑娘再也沒能奪下花魁之名。因為金煙池這牌子大家也都看慣了,所以即便這樣,也沒人拆下。”
霜華看著遲夜白:“遲公子從來不涉煙花地,連這事情也知道?”
司馬鳳本想說“他不涉足我涉足他隻是對我涉足的地方都要了解得一清二楚”,但隨即想到金煙池中發生的事情和霜華心情,把這句話壓在心裏沒說出來。
眾人一走入金煙池,便看到正等在池邊的慕容海。慕容海手底下還有幾個鷹貝舍精銳,但從不以真麵目示人,見到遲夜白走過來,行了禮便飛竄上屋,跑了。
慕容海等人已將金煙池新死的三個姑娘打探清楚。
“香珠樓死了兩個人,第一個死於上月初三,名為容珠,是香珠樓新買的小孩。她是當天夜裏出門為樓裏姑娘倒夜香時被殺的,但是屍體很快被香珠樓的人處理幹淨,更詳細的信息我們查探不到。第二個是紅珠,死於四日之前,是香珠樓的雛妓,雖未上價但已經跟著樓裏姑娘接待客人了。第三位就是霜華姑娘的貼身小侍小雁。小雁和紅珠一樣死於四日之前。”慕容海引著司馬鳳和遲夜白略略走開才低聲說,“這三位姑娘死的時候,腳上都穿著青蓮色繡鞋,發纏絳紅色發帶。”
司馬鳳點點頭:“還有麼?”
“除紅珠外,容珠和小雁都沒有正麵見過客人。”慕容海繼續說道,“三位姑娘遭難的地方都是金煙池的小巷子。金煙池這兒的青樓不是一夜間同時築起來的,因而各個樓閣之間都有寬窄不一、未經規劃的小巷子。紅珠死在香珠樓中自己的房間裏,容珠和小雁都死在巷子盡頭。容珠陳屍的地方,是金煙池最角落的一處廢巷,也因此容珠的屍體是直至散出異味才被人發現的。那巷子現在歸芳菲集所有,但芳菲集隻將巷子用來堆放雜物,並不管理。小雁姑娘那地方倒是多人經過,正好夾在香珠樓和沁霜院之間,平時放置的東西很快就會被清理幹淨。小雁被發現的前一日,剛好沁霜院的老鴇雇人將巷中雜物全數清理售賣,因而裏頭都是空筐子。”
他頓了一頓。
“三位姑娘身上都有遭受淩.辱的痕跡,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們還沒有能力分辨。”他對著司馬鳳說,“請甘令史來一趟比較好。但容珠屍身已經下葬,如若起屍檢驗,我們得去翻一翻亂葬崗。”
遲夜白點了點頭:“好。你先跟著我待命,待甘樂意檢驗屍體後再去查探。”
慕容海說的事情兩人並未告訴霜華,隻讓霜華先帶著他們去發現小雁的地方瞅瞅。
巷子曲折且深,司馬鳳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腳下。青磚上生著密茸茸的青苔,人隻要小心一點,腳步聲很難被察覺。有些地方的青苔被擦去了,像是奔跑時鞋底蹭走的,隻是不知是什麼人的鞋底。盡頭仍舊放著那幾個筐子,不過都掀開來了。磚麵已經被清洗,司馬鳳從皮囊中取出手套與小刀,蹲下細細切開巷底的青苔。血跡已深深滲進地麵,青苔根部泛出不正常的暗紅色。
“霜華,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你聽到了什麼?”司馬鳳問。
“那天晚上我和沁霜院的幾位姑娘都被請到王爺府上為他生辰宴助興。”霜華說,“小雁沒事可做,我便囑咐她去芳菲集找雪芙學琴之後,不必急著回來,可以在那裏多陪陪雪芙。待我們回到沁霜院之後便沒看見她,所以我才以為她一直呆在芳菲集。”
“你回來的時候什麼時辰?”
“子時已過,將近醜時。”
遲夜白開口問道:“子時之後,除官家馬匹之外不得行路。你們怎麼回來的?”
“王爺府的馬車送我們回來的。”霜華解釋道,“夜確實很深了,金煙池這邊倒還熱鬧著,可外頭也沒人走動,都在屋子裏。”
司馬鳳把手套裝好,在遲夜白衣袖上擦擦手指。
遲夜白:“……?!”
司馬鳳一臉坦然:“阿四,甘樂意怎的還不來?酒醒了沒有!”
阿四連忙挺腰:“甘令史今兒沒喝一滴酒!出發前我去找他,老爺正帶著宋悲言跟他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