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煙魂雨魄(2)(2 / 2)

“你家少爺怎的還沒來?你去稟報了麼?”他問。

阿四連忙點頭回答:“稟報了。老爺和少爺正跟你們帶回來那孩子說話呢,說完話就過來。”

宋悲言站在書房之中,很是不安。這裏沒有遲夜白,隻有——在他看來——一臉凶相的司馬鳳和一個比司馬鳳更老更凶的司馬良人。

給宋悲言介紹了自己之後,司馬良人詢問他文玄舟的事情。宋悲言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也是被拍花子拐賣的。那拍花子帶著幾個孩子上路,孰料過鬱瀾江時不慎被淹死了,五六個人裏勉強活下來宋悲言一個。他那時不過七八歲,描述不清楚自己家鄉的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回家,隻曉得自己所在的那地方很窮,一年半載吃不上一頓肉,沒爹也沒娘,村裏人都叫他宋三。上岸之後無處可去,他便在鬱瀾江附近的城池裏流浪起來。

文玄舟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因為占了別的叫花子乞討的地方而被一群人圍著毒打。文玄舟救了他,問了他一些事情,之後便把他帶在身邊。宋悲言這名字也是文玄舟起的,說是世間悲言重重,聽不得也訴不得。宋悲言聽不懂這種文縐縐的言語,但名字念起來也算上口,寫著也不難,他挺喜歡。

文玄舟本職是個大夫,但懂的東西又不止醫道,宋悲言常常跟著他東奔西跑,蓬陽城路過幾趟,清平嶼也上過幾次。隻不過因為文玄舟並不時時把他帶在身邊,宋悲言很多時候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但師父對我真的很好。”他強調道,“他還叫我學習醫道,教我辨香之術。”

司馬良人點點頭:“嗯。”

宋悲言像是受到了鼓勵,繼續磕磕巴巴說下去。文玄舟到清平嶼之後寫了幾封信,之後便日日泡在船上釣魚。誰都沒料到他會掉進江水裏,就此沒了命。

司馬鳳在旁補充道:“我和小白去找過那日聲稱看到文玄舟的漁夫,確實說看到了文玄舟本人栽進水中。那處是錦衣河和鬱瀾江的交彙處,水流十分湍急,漁夫立刻下水救人,但已經尋不到他蹤跡了。”

司馬良人又點了點頭:“嗯。”

宋悲言直挺挺地站在書房中,一言不發。他不是不相信自己師父會教唆殺人,隻是覺得,即便師父教唆他人殺人,或是自己出手殺人剝皮,師父對他宋悲言的好也是消不去的。他一臉倔強,倒看得司馬良人笑了。

“莫緊張。”他聲音渾厚,很有點兒高深莫測的味道,“我不是要為難你,隻是希望你多在我們家裏留一段時間。你師父和我以前有些交情,這事情還不能確定真是你師父做的,我也在忖度。一個手鐲,一些旁的證據,就能將人定罪?”

他說完之後轉頭對司馬鳳開口:“司馬,你也知道當年平湖秋光的事情。你說張繁秋之死疑竇重重,那如今文玄舟身上的種種疑點,是否也有怪異之處?”

司馬鳳老實點頭:“是的。都是旁證,並無確鑿事據。”

“如此便是了。”司馬良人點頭,“無論如何,你都要千萬記住這一點,沒有確鑿證據,絕不能將任何人入罪。我們家出身刑名,這是鐵律,不可輕視。”

司馬鳳深深鞠躬:“遵父親教誨。”

“文玄舟的事情我來跟,你和牧涯不要碰了。宋悲言就在府裏住下吧。你有點兒醫術,府中書閣裏麵的書可隨意翻閱,再增進增進。”司馬良人衝宋悲言說。

宋悲言眨眨眼,心道什麼鬼,這不是變相將我留著監視麼?

但他確實也想知道文玄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點頭答應了:“司馬伯伯,我不想看書,想跟遲大哥一起出去查案。”

司馬鳳:“不可。”

司馬良人:“不可不可。”

宋悲言急了:“為何?”

司馬鳳:“因為你遲大哥不查案,我才是查案的人。他是幫我們搜集情報資料的。”

宋悲言大吃一驚,立刻改口:“那我想跟遲大哥一起出去搜集情報資料。”

司馬良人卻搖了搖頭:“你沒武功,跟著鷹貝舍那些人純屬添亂,騎馬都比不上人慕容海跑得快。這樣吧,你若對查案有興趣,又懂得醫術,幹脆跟著甘樂意學學仵作之技。”

宋悲言茫然:“甘樂意是誰?”

他進了書房這麼久,頭一次聽到司馬鳳和司馬良人都笑了。

“好孩子。”司馬鳳拍拍他肩膀,“甘樂意是蓬陽乃至我朝首屈一指的仵作,人稱‘鬼令史’。”

宋悲言背上一寒。

“他是個好人,你定會喜歡。”司馬鳳笑得十分真誠和煦。

宋悲言:“……不,我、我不跟……”

他話音未落,司馬鳳已竄出房門:“爹,我去看看霜華帶來了什麼事。”

宋悲言心頭湧起強烈不安,連忙轉頭看向司馬良人。

司馬良人也一臉真誠和煦:“既然這樣,我便帶你去認識認識甘令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