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伊牧師來看她們,溫都姑娘把情人給她的信,挑了幾篇長的,念給老牧師聽;牧師本是來勸溫都姑娘禮拜天去上教堂,一聽姑娘念的信,沒等勸她,拿起帽子就跑了。
溫都太太年青的時候,一樣的享過這種愛的生活。可是她的理想和她女兒的不同了。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一拳打死老虎,兩腳踹倒野象,可是一見女人便千般的柔媚,萬般的奉承。
女的呢,總是腰兒很細,手兒很小,動不動就暈過去,暈的時候還永遠是倒在英雄的胳臂上。這樣的英雄美人,隻能在月下花前沒人的地方說些知心話,小樹林裏偷偷的要個嘴兒。
如今溫都姑娘的愛的理想和經驗,與這種小說式的一點也不同了:一張嘴便是結婚後怎麼和情人坐汽車一點鍾跑八十英裏;怎麼性情不相投就到法廳離婚;怎麼喜歡嫁個意大利的廚子,好到意國去看看莫索裏尼到底長著胡子沒有;要不然就是嫁個俄國人,到莫斯科去看一眼。專為看俄國婦人的裙子是將蓋住磕膝蓋兒,還是簡直的光腿不穿裙子。
溫都寡婦自從丈夫死後,有時候也想再嫁。再嫁最大的難處是經濟問題,沒有準進項的男人簡直不敢拉攏。可是這點難處,她向來沒跟別人提過。愛情的甜美是要暗中咂摸的,就是心中想到經濟問題,也不能不設法包上一層愛的蜜皮兒。“去!去!嫁那個俄國鬼去!”
溫都太太急了,就這樣對她女兒說。
“那是!在莫斯科買皮子一定便宜,叫他給我買一打皮襖,一天換一件,看美不美?
啊?媽媽!“溫都姑娘撒著嬌兒說。溫都太太一聲不出,抱著小狗睡覺去了。
溫都姑娘不但關於愛情的意見和母親不同,穿衣裳,戴帽子,掛珠子的式樣也都不一樣。她的美的觀念是:什麼東西都是越新越好,自要是新的便是好的,美不美不去管。衣裳越短越好,帽子越合時樣越好。據她看:她母親的衣裳都該至少剪去一尺;母親的帽子不但帽沿兒大得過火,帽子上的長瓣子花兒更可笑的要命。母親一張嘴便是講材料的好壞,女兒一張嘴便是巴黎出了什麼新樣子。說著說著,母女又說僵了。
母親說:“你要是再買那小雞蛋殼似的帽子,不用再跟我一個桌兒上吃飯!”
女兒回答:“你要是還穿那件鄉下老的青褂子,我再不和你一塊兒上街!”
母女的長像兒也不一樣。溫都太太的臉是長長兒的,自上而下的往下溜,溜到下巴頦兒隻剩下尖尖的一個小三角兒。淺黃的頭發,已經有了幾根白的,盤成兩個圓髻兒,在腦瓢上扣著。一雙黃眼珠兒,一隻小尖鼻子,一張小薄嘴,隻有笑的時候,才能把少年的俊俏露出一點來。身量不高,戴上寬沿帽子的時候更顯得矮了。
溫都姑娘和她母親站在一塊兒,她要高出一頭來。那雙大腳和她母親的又瘦又尖的腳比起來,她們娘兒倆好象不是一家的人。因為要顯著腳小,她老買比腳小看一號兒的皮鞋;係上鞋帶兒,腳麵上凸出兩個小肉饅頭。母親走道兒好象小公雞啄米粒兒似的,一逗一逗的好看。
有一回伊牧師來看她們,溫都姑娘把情人給她的信,挑了幾篇長的,念給老牧師聽;牧師本是來勸溫都姑娘禮拜天去上教堂,一聽姑娘念的信,沒等勸她,拿起帽子就跑了。
溫都太太年青的時候,一樣的享過這種愛的生活。可是她的理想和她女兒的不同了。她心目中的英雄是一拳打死老虎,兩腳踹倒野象,可是一見女人便千般的柔媚,萬般的奉承。
女的呢,總是腰兒很細,手兒很小,動不動就暈過去,暈的時候還永遠是倒在英雄的胳臂上。這樣的英雄美人,隻能在月下花前沒人的地方說些知心話,小樹林裏偷偷的要個嘴兒。
如今溫都姑娘的愛的理想和經驗,與這種小說式的一點也不同了:一張嘴便是結婚後怎麼和情人坐汽車一點鍾跑八十英裏;怎麼性情不相投就到法廳離婚;怎麼喜歡嫁個意大利的廚子,好到意國去看看莫索裏尼到底長著胡子沒有;要不然就是嫁個俄國人,到莫斯科去看一眼。專為看俄國婦人的裙子是將蓋住磕膝蓋兒,還是簡直的光腿不穿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