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少爺?”喜子眼神明顯有些閃爍。

陳清和怔了一下:

“毓哥兒,又跑去……”

卻又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一臉的不忍卒睹——

每當喜子露出這個表情,意味著隻會發生一件事,自己那傻兒子,又偷偷跑去成家看未來兒媳了!

一樣無奈的還有成家大哥。

方才有侍衛悄悄來報,說是一個拖著個布袋的人闖進了小姐的閨閣——

之所以沒有大張旗鼓的去拿人,實在是那護衛怎麼瞧怎麼覺得那扛著個大褡褳的人像是自家姑爺。

隻眼瞧著成親在即,姑爺該是多心急,還要高來高去的往小姐那兒跑?

有心不管吧,又唯恐被公爺和少國公知曉,自家要擔什麼幹係。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成弈頭疼的擺擺手,一時心裏又是可氣又是好笑,話說這才幾天呢,光是自己就已經禮送不請自來的妹夫不下三次了。卻又隱隱有些期待,實在是陳毓每回來,都會給小七帶很多新奇的東西——

有南洋新奇的首飾,有東鄉精巧的玩意,甚而上一次那幾個叮咚叮咚邊彈琴邊跳舞的娃娃,別說小七,就是自己娘親和夫人也稀罕的不得了。

每回自己“送”陳毓離開後,都能得到些好玩的東西,待拿回房裏,夫人開心了,每每便多了幾分閨房之樂……

也不知妹夫這回又拿回來什麼好東西了?

果然還沒走進小七的院子,遠遠的便聽見一陣陣歡快的笑聲:

“呀!這是荔枝嗎?今年怎麼這麼早!”

“這麼大個的石榴啊!這籽兒簡直和紅瑪瑙一般呢!”

“這是什麼瓜呀?這麼甜!”

荔枝?成弈不覺越發好奇,轉而又有些疑惑——

是自己聽錯了吧?實在是荔枝乃是南方特產,山水迢迢之下,運到京城最遲也得到八月份,彼時荔枝已是鮮味全無,可即便如此,能吃到嘴裏的也不過有限的幾戶人家,比方說自家,每年宮裏還是會賞賜一簍兩簍的。

可現在這才幾月份啊,就有荔枝了?

想著邁步進院,卻是一愣——半夏手裏拿的東西,還真是荔枝。而且看顏色,以及嗅到那股清香的味兒道,分明比宮裏往年賞賜的品相要好得多——

果然是地方上特貢的荔枝已經送到了嗎?

今年可真是早了不少。

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話說陳毓那兒都得了,國公府的賞賜怎麼還沒到?

“傻瓜,這可不是皇上賞的。”陳毓慢條斯理的掰開一個荔枝,把荔枝肉送到小七嘴邊,“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兩條橫貫大周東西南北的大道嗎?上一月已然徹底完工。這些好東西,便是通過這兩條道路運來的。”

若是往年,抽調民夫修路的話怕是百姓會怨聲載道,偏是今年天禍兵災連綿,太多人無家可歸,自己便建議朝廷,全都安排了去修路,令他們衣食無憂。

百姓感恩戴德之下,個個勁頭十足,竟是以最快速度修好了這兩條大道。

這些香豬也好,溪河羊也罷,以及各色時令水果,便是當地駐軍沿著新修道路快馬加鞭送至京城。

除了一些送入宮中,餘下的則全都被自己買下,以備成親之用。不然,怕是大街上這會兒就開始有人叫賣了。

“那路,真那麼,有用?毓哥哥,你怎麼知道這修路的法子的?”小七果然睜大了眼睛,瞧著陳毓的眼神又是崇拜又是驕傲。

“我早年在外遊曆,曾經到過一個沙漠中的國家……”陳毓笑的柔和,“這修路的法子便是在他們那兒學的……嗯,我還去過南洋,大理……”

上一世自己四海為家,無所事事之餘,真真是隨心所欲,也不知走了多少地方,見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反正是一個人,想要停便停下來,覺得沒意思了,就騎上馬離開……

正說著時,不覺一怔,卻是小七忽然低下頭。

陳毓下意識的伸手去接,耳聽得“啪”的一聲,卻是一滴淚正正砸在手心處,心裏不覺一緊:

“小七……”

卻不妨小七忽然主動偎過來,探手攬住陳毓的腰:

“毓哥哥,你去過的哪些地方,也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口中說著,又有兩行熱淚淌下,濡濕了陳毓的脖頸處的衣襟,心裏更是油然而生起一種恐懼——

怕是毓哥哥自己也沒發現吧,明明那些他曾經遊曆的地方那般瑰麗神奇,毓哥哥的語氣裏,卻是沒有絲毫的欣喜和眷念,若是讓小七用一個詞概括陳毓說那番話時的感受,那就是,生無可戀。

不獨小七有這種感覺,窗戶外的成弈又何嚐不是做此想?

卻轉而想到一點,難不成陳毓說的是他那三年走遍天下尋找小七時的經曆?這麼一想,怎麼就覺得自己當年逼著小妹無聲無息的消失那麼不地道呢?

房間裏的陳毓也怔了,直到被那溫熱的眼淚燙疼了皮膚,才意識到懷裏的小七竟是止不住在發抖——

又被過去所左右了嗎?隻是這一刻,竟是絲毫不恐懼了呢,有的隻是無盡的滿足。

不覺收攏懷抱,俯身一點點吻去小七眼角的淚水:

“好,等咱們成親後,我帶你,去看巫山的雲,大理的月,寧海的花……”

窗戶外麵“噗通”一聲響,好像是什麼人摔倒的聲音。

隻是那麼大的聲音,卻是絲毫沒影響到房間裏擁吻的一對璧人……

十日後,一場盛大的婚禮終於如期舉行。

甚而過了幾十年後,陳毓迎娶成家嫡小姐的婚禮依舊被人們津津樂道——

文官蜂擁而來也就罷了,作為大周第一個六首狀元,自然該當有此殊榮,可為什麼,那麼多武將也和他是生死之交呢?

要知道朝堂之上文臣武將之間可向來是彼此看著不順眼,恨不得每天打上兩架才開心啊。

更離譜的是成親的宴席——

之前也有風聲說陳家準備的婚宴極盡奢華之能事,什麼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地上跑的,反正天南海北,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宴席上出現不了的。

初時大家還以為是謠傳,待得親眼見到,才知道竟然所言非虛,但凡數得上名號的名吃,宴席上幾乎都有。哎呀媽呀,眾人好險沒把舌頭給吃了。

更離奇的是,這樣極盡奢靡之能事的宴席竟然沒有被自來提倡節儉的皇上怪罪,相反皇上親臨侯府後,吃了竟是讚不絕口,還當場賞了負責酒宴的廚子紅包——

所以說果然陳毓就是簡在帝心吧,竟是無論做什麼事,皇上都認為是對的……

當然,後來又有了另外一種說法,那就是陳毓所為都是事先和皇上商量好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彰顯朝廷所修的兩條大道的妙處,以激勵更多的商人投入到轟轟烈烈的買路中去。

沒聽說嗎,蘇家家主被他們家老太爺打了好幾拐棍,說他目光短淺,竟是隻買了一年的使用權,因為等他們發現了那兩條大道帶來的好處後,再想掏買路錢,價格已然上漲了數倍不止……

至於說南城的金萬福,則更慘,竟是直接被家族趕了出來,讓他要是不賣回路就不要回去了——

金萬福本來以為,陸路根本無用,他們家就靠水路就行了,哪想到正好碰上今年風高浪大,金家的貨船竟是傾覆了一多半,雖是趕忙重新調集貨源,卻是再追不上搶得了先機的裘家和其他數家商行,等他們的貨物好容易運到時,人家早賺了個盆滿缽盈,而金家的貨物即便低價賤賣,卻依舊乏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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