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走過去,坐在她旁邊。

太皇太後握著金籠子聽了會兒蟲兒叫,有些無趣,顫巍巍著手放下了籠子,歎氣道:“阿嬌啊,你說,老身這不管朝中的事兒了,幹點兒什麼,實在是沒得幹,讓我這心裏頭啊……空落落的。”

嬴政自然知道這種感覺,太皇太後雖不是男子,也不是皇帝,但是她的建樹並不比男子低,即使她的黃老思想和劉徹的尊王攘夷思想並不一致,但不能不說,太皇太後有很多建樹都是正確的,而且她年歲大,磨礪也多,很多事情看得比劉徹要透徹。

天下大事,很難說誰對誰錯,政治本事就是排他的,太皇太後覺得自己有理,劉徹也覺得自己在理,但並不妨礙別的。

這樣大權在握的一個人,突然閑下來,確實難免空落,那種抓不到,摸不著的感覺,嬴政體會過。

嬴政笑道:“太皇太後盡是瞎操心,這朝中的事兒啊,多煩心呢,就交給皇上去處理好了,您呐,養養花,聽聽蟲兒叫,這日子豈不是愜意?”

太皇太後點頭,道:“老身能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愜意?可就是賤骨頭啊……”

她說著,轉向嬴政,雙目雖然看不見東西,卻直直的盯著嬴政,道:“老身聽說……之前不費一兵一卒打退閩越軍的那個衛青,是你給皇上舉薦的?”

嬴政心裏一突,連眼睛都睜大了一下,有些驚訝,不知老太太從哪裏聽說的,心中轉念一想,剛才太皇太後說了,陳阿嬌的舅舅竇嬰剛走,恐怕就是竇嬰對太皇太後說的。

雖然竇嬰曾經被太皇太後除了門籍,但是竇嬰並不記恨老太太,與其說不記恨,不如說竇嬰做事太恭敬,太皇太後隻要問,他必然要答。

這個宮裏頭,王太後不足為懼,劉徹還年輕,最可怕的那自然就是太皇太後,一個人見識的多了,自然心機也深,別看太皇太後平日裏笑嗬嗬的,別人也都知道,她最疼愛的就是竇太主和陳阿嬌。

但是,太皇太後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並非是想起來就說說的嘮嗑,嬴政知道,她接下來一定有所指。

嬴政眼睛掃了一眼太皇太後,想從她的表情看出端倪,又學著之前對竇嬰說的,再對太皇太後複述了一遍,道:“回太皇太後,是這樣的,衛青的姐姐曾經在我身邊伺候,偶然聽她提起過衛青,說騎射很厲害,就像陛下提過一兩句,哪知道,陛下當真了,也好在衛青不辱使命,不然我可是要內疚死的。”‖思‖兔‖在‖線‖閱‖讀‖

太皇太後點點頭,道:“就像你說的,朝中的事兒啊,就留給皇上去做罷,咱們啊,養養花,逗逗鳥,別瞎攙胡這些。”

“是。”

嬴政連想都沒想,趕緊應下來,為了打消老太太的疑慮,又不著痕跡的強調了一下自己的態度,笑道:“這是自然的,我也什麼都不懂,摻合錯了,那還不出大事兒了麼。”

太皇太後聽他應聲,那表情似乎挺滿意的,道:“你有空往老身這裏多坐坐,老身啊,也是閑人,咱們一起說說話兒。還有那個衛青的姐姐,是叫衛子夫的?你也別再替她在皇上麵前說好話,老身告訴你,越是服服帖帖的,就越不是什麼善主兒。”

☆、36·第三十六章 壽宴

嬴政聽了,笑道:“謝太皇太後教誨。”

太皇太後揮了揮手,道:“你這丫頭,竟然和老身客氣起來了,你要學學你母親,有什麼是呢,就說出來,放在心裏頭,讓我這個老人家來猜麼?”

嬴政越聽越是心驚,剛開始問自己是不是給劉徹出了注意,後來又影射王太後裝乖,其實暗藏禍胎,現在又開始說自己藏了心事。

嬴政真是不得不對太皇太後另眼相看了,女人的心思永遠要比男人細致,猶如發絲一般,柔順時是上好的絲綢,卻能瞬間剌破手指,並不比快刀遜色如何。

而竇太皇太後,還不隻是個女人,是輔佐了三朝的元老,可以說,現在劉徹之所以能比以前小心翼翼,比以前沉穩老成,都是因為在和太皇太後明暗的較量中,慢慢成長起來的。

嬴政從來不敢小瞧了她,但是嬴政也沒想到,自己剛剛動作大一些,竟然就被太皇太後看了出來。

連忙笑道:“我能有什麼心事兒呢?都是些小打小鬧,外婆是輔佐朝政的人物,我這些事兒說出來怕入不得太皇太後的耳朵呢。”

太皇太後隻是笑了一聲,臉上還是那副慈祥的表情,也沒再說什麼。

嬴政為了討好她,和太皇太後說了一會兒話,談論的都是什麼蟲兒叫聲好聽,什麼鳥兒羽毛最美。

太皇太後道:“老身啊,瞎了這麼多年了,就連皇上長什麼樣子,都未曾瞧見過,鳥兒漂不漂亮,早就不記得了……但是呢,瞎了也有瞎了的好,看不著就免了好多氣受,誰給老身臉色,老身也看不見,正好圖個清靜,別人想氣我,我偏不生氣,這樣才能活得長。”

嬴政聽她沒頭沒腦,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看似是老糊塗的嘮嗑,其實句句都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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