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聘的臉色瞬間溫柔下來。他撚了撚被紅色蠟油封起來的信口,咧開嘴笑了一聲。
我家的寶貝來信了。
傳令兵行了個禮後就走了,現在營帳前隻剩下江聘和林子,還有遠方一簇簇跳躍的火。
“副將…”林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立刻就被江聘給堵了回去。
“消停點。家信要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讀的。”
一定要慢慢讀的。每一次她來了信,江聘總要翻來覆去地看好多次。
記憶深刻到,就算在午夜夢回時,他都能記起信紙的輪廓。每一行的位置,每一個字的線條。
家書抵萬金。可又豈止萬金?
林子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心中頂天立地的副將。他正對著兩張薄紙,一會笑得像個傻子,一會卻又無措地手都有些顫抖。
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呢?林子疑惑。想去看看,卻又不敢。
到了最後的時候,他眼睜睜地那個男人紅了眼眶。手抖得不像樣子,眼尾處的細膩肌膚,一點點地變紅。
“副將…”林子慌了,忙去喚他。
從馬背上跌下來,在亂箭中抵擋,那麼多次的九死一生,江聘從未哭過。這一次,卻是這樣輕易地就紅了眼。
江聘沒理他,他匆匆把另一個封子也拆開,拿出那張紙。
嫣紅的一枚唇印,有些幹了,但仍舊完美好看。
那個姑娘曾經坐在妝台前,細細地抹好胭脂,再笑著給了他一個吻。
那時候,她的眼神也一定是溫柔似水的。
江聘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嗚咽,虔誠地用唇去親吻紙上的紅痕。他不敢碰到,就虛虛地點一下。親不夠,便就再點一下。
月光清冷,他把信收起來,小心地揣進懷中。然後靠在柱上,無聲地流淚,一邊笑,一邊哭。
林子已經被他折騰得傻了眼,正猶豫著要不要去請主將來,衛將軍就自己掀了簾子走了出來。
“你…怎了?”他也被嚇了一跳,定了神後,擰眉往江聘那裏走。
“將軍…”江聘抬頭,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他的臉被風吹的有些發青,唇角的笑卻是絢爛。
他啟唇,輕輕的聲音融化在夜色裏。悠悠的,旋轉跳躍著。
“我…要做父親了。”
這句話說出來,好像整個胸腔都飽漲了。盛滿了幸福啊,還有愛。
他抬頭,看著零落的星星,喃喃地又念了一句。
“我要做父親了。”
“您聽見了嗎?”江聘意猶未盡,轉了臉去看衛將軍,問了一句。將軍也有些高興,眉毛是舒展的。
可他還沒回答,江聘就又自顧自地轉了臉,笑起來。朗聲大笑,發自內心的笑聲,顯而易見的欣喜。
“我!江聘!要做父親了!”他一拳捶上身後的柱子,把手分開放在唇邊,放開了聲音吼。
氣吞山河一般,旁邊的柴堆都跟著響起了一聲極大的“劈啪”。
“我愛我的妻子!謝謝你!葶寶兒!”
江聘叉了腰,站在地上,傻笑著。像個孩子。
眼睛濕潤,裏麵是漫天的星光。
陸陸續續有士兵從營帳裏鑽出來,大聲地朝他道賀。有人還趁機要挾,讓他請酒吃。
江聘全程俱是笑著,無論誰說什麼,他都痛快地應。
深夜裏,駐地是罕見的熱鬧氣。衛將軍看著身邊快要笑成朵花兒似的江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月色似乎都溫柔了起來。清亮的,像她一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