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在我身邊,我一定不會這樣喝酒。”江聘舔舔嘴唇,又塞了口牛肉,慢條斯理地嚼。
“她會為我準備滿桌的菜,每一樣都是我喜歡的。我喜歡什麼,我不說,她也知道。”
“她會為我斟酒,露出截纖白的腕子。燭火旁,杯中的酒水漾著溫暖光芒。她會讓我少喝一點,她會說心疼我。”
江聘歎了口氣,跟林子碰了一杯,緊接著又是一大口。吞咽下去的聲音很響,咕嚕嚕。
他好像有點醉了。醉在回憶裏,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不知道我的小姑娘有多好…我有多喜歡她…今天,是她嫁給我整整五個月的日子。可是,我有三個月都沒陪在她的身邊了。”
江聘捶了下旁邊硬實的沙地,語氣裏滿是疲憊和心疼。
“我們葶寶兒好委屈…”
林子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身邊忽的就被憂愁纏緊了的副將。隻能又跟他撞了下酒壇,拍拍他的肩。
在林子的印象裏,江聘從來都是威風的。在馬背上,他是所有人的英雄。
但現在,英雄好像很難過。因為他口中那個叫葶寶的姑娘。那是他的妻子吧…
“嗯?說到哪兒了?”江聘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嘟嘟囔囔,“噢…娶妻是什麼樣子啊。”
“或許就是…無論你走了多遠,走得多難,走得有多狼狽,你心中都會有那麼一股勁兒。它告訴你,你得繼續走,得有擔當。因為你有家。”
“那個家裏,永遠有一盞為你而留的燈火,還有一個為你而深夜不睡的人兒。她會在你風塵仆仆地推開門的時候,對你淺笑盈盈地說一句,‘回來啦’。”
想起她無數次笑著撲進他懷裏的樣子,江聘的眼圈又有些紅。他揉揉眼睛,嬉笑一聲,“進沙子了。”
風早就停了,哪來的沙子會吹進您的眼睛呢?林子瞧了他一眼,悶悶地喝酒,不再說話。
他也想早些打勝仗,回家,然後…娶一個屬於他的好姑娘。
兩人就這麼對飲,無聲的。隻有夜色在身周流動,冷冷清清。
柴火一直沒添,這麼長時間,好像也快要燃盡了。酒壇子見了底,江聘搖了搖,把東西咚的一聲扔到地上。然後便就迷蒙著眼睛起身,想要回營帳。
林子站起來,想送他。
“副將!”江聘才剛走了一步,傳令兵便就在遠處喚住了他,手裏拿著兩封信。
他的嗓門很大,在寂靜無聲的夜裏,很悠長。每個營帳的門口都有值崗的兵士,腰背挺直,目視前方。
傳令兵跑過來,氣喘籲籲地把東西遞給江聘,開口解釋,“驛站今個出了些事,書信取回來的有些遲。正巧碰著您,便就給您吧。”
“誰的?五皇子?”江聘皺著眉接過來,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歪斜著身子瞧封。
聖上有意栽培五皇子,也是為了監視前方的戰況,便讓他負責與前線的書信聯絡,要求時刻保持通暢。
五皇子並不是使遠程指揮之責,隻是要密切了解軍中情況而已。衛將軍嫌這事瑣碎麻煩,就全權交給了江聘處理。
五皇子的母親端齊貴妃是江聘生母的同胞姐姐,論起輩分來,江聘是他的堂兄。兄弟二人自幼的感情便就極好,聯絡由他們二人進行,也省得了出岔子。
“不,是您的家信。”傳令兵忙否認,手指著封上的署名。
很秀氣的一個“江”字。應該叫江鶴氏的,但姑娘嫌難聽,就從來都隻留一個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