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姐姐乃性情中人,我什麼也不說了,都在酒裏了!”舉盅和他對了一個喝下,“來,吃菜!吃菜!”
邊聊邊喝,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田翠花放下筷子,洛默言知道這是要談正事了。
“洛妹子,有件事還請你幫個忙,你可別多心啊。”
小二心裏鄙視,還沒求你你倒是先求上了。
“你說。”
“我上次不是跟你說想冬天倒騰點青菜嗎,我找到進菜的地方了,你熟悉福運酒樓,看能不能給介紹介紹。洛妹子你放心,我不會叫你白忙活的。”
在以前冬天,暖窯很少的時候,青菜按棵賣,一根小黃瓜賣到一兩銀子,一棵芹菜買到一兩三錢,一般的有錢人家都吃不起,這還多數有價無市,後來暖窯越來越多,冬天的青菜按兩賣,也沒掉下五文,雞蛋那是便宜的,盡管這樣冬天販賣青菜也是個暴利買賣。隻是暖窯不是那麼容易建的,不投個幾萬根本賺不了錢,一般大的酒樓、飯莊都有自己的暖窯,就看福運酒樓那三個老板福運酒樓應該也有自己的暖窯。
“到時候我帶你看看那青菜,你滿意了再說。”
洛默言想了想,點頭。
“行,過幾天我進城問問,菜我就不看了,我不是老板,當時候你們談。”
“那就多謝洛妹子了!”田翠花見洛默言答應更是高興,端起酒盅和洛默言對了一個。
一壺半酒下去,酒至酣處人也疏狂,田翠花完全放開了,一腿曲起,一手支桌,酒眼朦朧地看著洛默言開說。
“……洛妹子,你說我們家,我姥姥那輩子就給人家當村長,落個啥,到頭來還是個編外小吏,那也沒辦法,誰叫我姥姥不識幾個字呢。再說我娘,我娘沒功名,可也是幾年寒窗苦啊,忙活了半輩子,還是個編外!兩輩子都這樣了,叫我大姐幹點別的不行,不行,人家老娘說了,她退了我大姐頂上!我大姐退了我大姐的閨女頂上,一直頂下去!我就不明白了,那個村長就那麼好?我知道當官為了那點特權,可是你說我娘那是個什麼官?上邊放個屁我娘就是跟下邊說說這個屁是香的還是臭的……”
小二使勁捂著嘴才沒笑出聲,小三也不禁莞爾。
“……好的找不到你,壞的全是你!沒功勞沒苦勞,還是個編外,一輩子編外,這算什麼屁官!”田翠花說到這自斟自飲,越說越激動,“我哥長的十裏八鄉數一數二,到頭來給人家做了小,還是上趕門做的。今年春天你不是上我家找我拉石料嗎,老娘、老爹、我姐、我弟去看我哥,你知道為啥嗎,我哥懷了孩子被人家的正夫郎給弄掉了,我後來才聽說的!成親這麼多年了,我哥就落了一個小子,還病病怏怏。我哥從小就對我好,當初出嫁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還不是嫁了?不就是老娘看重人家和知縣是親戚嗎,那樣的大宅門都吃人不吐骨頭啊,我哥都這樣了,現在輪到我弟了!我為啥這麼折騰,為啥不想娶親,我就是不想這麼窩囊下去,我無才無能我完蛋,幹啥啥不行!”說著聲音低下去,“外人看我們家又是地又是果園的,還有下人伺候,可是誰知道我們的苦,我們的屈啊!”
洛默言給她夾了菜,淡淡地道。
“世上沒有委不委屈,隻有值不值得,因為不管怎麼選擇都有利弊。今天借著酒勁我勸你幾句,你母親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和你們的後人,你想想你母親這輩子還能晉升嗎,你們呢,年輕就有機會,你說是不是?”
“那也不用一棵樹吊死啊!”田翠花立刻反對。
洛默言微微笑了。
“著相了!編外小吏也是官啊,縣官可不如現管啊。我問你,你們長這麼大挨過餓嗎,挨過凍嗎,逼過你們不讀書嗎,沒有吧,我相信你們如果想走仕途,你母親會供你們讀下去的,而這些可全拜你母親這個編外小吏所賜,你承認嗎?不用說別人家,我們家就是個例子。我再問你,在你心中,閨女小子哪個重要?十個手指有長短,一碗水難端平,偏心人之常情,作為一家之主的你母親想得自然是閨女好,閨女好了,兒子才有依靠。”
田翠花看著洛默言,很是不服氣,洛默言放下筷子,笑意吟吟地看著她,話題一轉。
“你說自己完蛋我不認可,我從來都不覺得人才就有用,這世道賞識人才的沒有幾個,有才隻是可以做助力,比有才更重要的懂得處事之道、懂得專營,而你不過是沒找對位置,找對位置便會如魚得水,躍上龍門也有可能啊!”
“那你說我的位置在哪?”田翠花還是第一次聽到有才不是很重要的論調,一時目光灼灼盯著洛默言。
就連小二、小三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洛默言,等著下一番驚世之語。
小六小七依然埋頭隻顧著吃。
洛默言卻是不慌不忙捏著酒盅,微笑著,慢條斯理娓娓道來。
冬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一襲白衣,秀美端雅如同暖玉般溫潤著人的目光,而那聲音也如同蠱惑一般,聽著隨之起伏振奮。